劉琰送錢討好弘農夫人結果被唐翔截胡,人情沒買到還損失了兩千金。這件事迅速在許昌傳揚開,沒有人可憐傻帽劉琰,紛紛誇讚唐翔手段高超生財有道。


    唐翔不但報了耳光之仇還得了重金,本來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可唐翔偏偏到處顯擺,在一次探望妹妹之後竟然跑到劉琰麵前炫耀。


    氣的劉琰就要與他大打出手,好在兩人叫嚷的兇卻都沒有真動手,眾人隻道劉琰懼怕唐家勢力,傻子被騙子欺負活該吃啞巴虧。


    這出鬧劇很快就被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掩蓋過去,早前段煨得了朝廷財物支持,不但擊退了亂軍,還乘勝利餘威聯合關中軍閥,共同討伐背後主使李傕郭泛。


    現在消息得到確認,李傕郭泛倆賊已經身死族滅,麾下軍士被關中軍閥收編,朝廷及時下了赦免詔書,估計這幫人再也不會造反作亂。


    尚書台通宵行文將好消息通報天下各處,勝利對於帝國來講是一個非常大的鼓舞,許昌官員都處在欣喜中,仿佛中興恢複就在眼方不遠。


    高興歸高興,劉琰坐在黃閣主簿位置上依然整天無所事事,經楊修介紹禰衡認識了將作大將孔融,兩人一見如故,孔融自此經常來司徒幕府看望楊修和禰衡。


    與對禰衡讚賞態度截然不同,孔融隻要見到劉琰鼻立刻孔朝天一臉不待見,見麵招唿都不打隻當沒瞧見,不打招唿最好,劉琰巴不得他別理會自己。


    夏季到了天氣越來越熱,各個衙門都調整了作息時間,趙溫心係百姓操勞半生,歲數大受到優待可以隨意上下班,劉琰作為女兒也得了實惠,以侍奉父親的名義能夠跟著一起迴家,這屬於帶薪休假,迴家伺候老爹也算當值坐班。


    傻子到哪裏都是一道靚麗的風景,趙溫認為有必要重塑一下家裏這傻閨女,琢磨來琢磨去還得從術數入手,先鍛煉邏輯思維,此後更加專心致誌教授《京氏易》,還囑咐家裏所有人誰都不許提傻、呆這些字眼兒。


    擔心劉琰走不出洛陽怪圈兒,展示出張則密信,父女倆重新複盤一遍洛陽經過,看過密信劉琰才恍然大悟,張則這是腳踩好幾條船,怪不得在洛陽一舉一動趙溫都知道。


    同時心中不免捏了一把汗,幸虧張則出於中立角度記載流水賬,其中略去不少人物對話,自己迴來許昌又賣傻,這樣趙溫才會徹底放過沒有狠狠揍一頓。最怕就此拋出去,任由自生自滅,劉琰不能另投他門,迴皇宮皇帝若是不接受,那時候才叫尷尬。


    趙彥借口天氣炎熱,擔心老父親身體,自此便名正言順迴來一起居住,開始劉琰還有些擔憂,住了幾日發現尚書台很忙,趙彥真就是早出晚歸。大家當麵也很守規矩,父子一個前院一個後院,各住各的平日裏倒也安生。


    月光透窗照亮屋內,靜謐夏夜老者鼾聲震耳,身邊女子不由惱怒,大力拍打老者,怕打幾下後變成大力推搡,老者含混幾聲周圍安靜下去,沒多久依舊鼾聲如雷。


    女子身影漫延至牆壁,麵色被月光映照如銀盤般皎潔,蹙眉抿嘴拉開抽屜,拿出漆盒打開掩飾不住忐忑,半響過後放迴兩個漆盒,鼾聲震耳欲聾令人無心睡眠,女子披上罩衫緩步走出屋外。


    仲夏炎炎密室更是悶熱,來到戶外才感到一絲涼意,漫無目的走至廊下,仰頭向夜空東方看去,夜色如墨,列星環繞皎月銀盤高掛,雲漢璀璨,大角引領亢宿中天盛旺。


    一陣腳步聲傳來打斷思緒,身後喘息漸重,一雙粗壯手臂環抱而至,劉琰倒進身後懷中抬手遮住月亮:“人活著為了啥。”


    “為了活的更好。”


    “什麽樣才算活的好。”


    身後趙彥明顯被問住,探出手臂也去遮擋月色:“比別人好。”


    “你一直這樣認為嗎?”


    趙彥久久沒有做聲,仿佛觸動了心事,一時興致全無:“曾經試圖改變什麽,到頭來隻換得頭破血流。”


    “掘泥揚波,哺糟啜醨。”劉琰撥弄麵前胡須輕聲念誦,從對方神色中發覺異樣,越想越不對猛然起身:“就是聊天而已,你別去做什麽傻事。”


    “位高權重做事就身不由己了。”


    “你聯絡北麵了吧?”


    劉琰思維過於跳脫趙彥一時怔住,過一會兒噗嗤笑出聲來:“真不知道你究竟是聰明還是愚蠢,罷了,滿朝都在聯絡又不止我父子。”


    “告訴你,我是裝傻,怕丟了咱爹這棵大樹。”劉琰沒有絲毫隱瞞,從洛陽種種經曆一直說到故意將錢財送給唐翔,過程講述得很認真很仔細。


    “事情過去就不要再提。”趙彥沒有絲毫意外,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看著遠方漸起魚肚白周圍泛起涼意,覺得話題有些沉重,風趣的話題才應景:“女子俏麗不可怕,就怕俏麗有文化。”


    許久沒聽到迴應,低頭才發覺懷中劉琰已經睡著,趙彥搖搖頭橫抱起身,走進廂房安頓好,借著月光仔細端詳清麗麵容,不多時鼾聲響起,趙彥輕聲嗤笑反身走迴臥室。


    十天後,朱鑠升任司徒決曹記室史,決曹類似檢查部門,平時對廷尉上報的案件卷宗進行審核,發現問題及時向上官匯報。


    於朱鑠來說也算專業對口,洛陽案件開了先例,大案子不再經過廷尉,直接交由司空幕府有司處理,普通案子許昌縣分屬賊曹直接管,廷尉很閑決曹就更閑了。


    朱鑠能給劉黃閣穿鞋,屬於親信中的親信,靠枕頭風升官的流言不可能沒有,趙溫一副兢兢業業工作的樣子假裝不知道。


    朱鑠雖說不用給上官穿鞋了,還是不管有事沒事混在黃閣,對於流言蜚語全然不在意,整天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社會風氣就是這樣,隻要能成功手段無所謂,很多人暗地裏嫉妒得要死卻不敢明麵指摘。


    劉琰本來沒有早起的習慣,又是沐休日爺倆兒想著睡到中午,一大早還在夢裏吃酒席就被吵醒,敲門聲很急怕是有什麽急事。


    沒辦法從趙溫懷裏掙脫出來,半閉著眼睛拉開門看是趙彥,下意識抬手遮擋,忽然想到簡直多此一舉,自嘲一笑重重揮手就要迴去接著睡。


    “司馬京兆昨夜入城,下了請柬觀道閣一聚。”趙彥目光掃視屋內,迎著父親目裏寒光緊忙閃身躲到門後:“指名道姓要威碩同往。”


    趙溫瞪了眼兒子,起身披上罩袍大步走出:“老夫倒要看他如何解釋。”


    還以為是什麽盛大聚會,結果司馬防在個人房間接待了趙溫一家人,在劉琰看來,招待水準可以用寒酸來形容。


    客套話說完,賓主酒過三巡,趙彥首先開口:“洛陽一行著實將威碩嚇得不輕。”


    司馬防看了眼低頭不語的劉琰:“事出意外,所以來給子柔兄一個解釋。”


    “建公行事自有章法,細枝末節勿須解釋。”趙溫舉杯微笑致意。


    “長流水自然妥帖,然而眾意皆要那般,老夫身在其中也著實難做。”司馬防掏出一張紙推到趙溫麵前:“到底還算進項,威碩丟棄實在可惜。”


    趙溫拿起紙越看雙眉越緊,冷哼一聲甩給劉琰:“給你便拿著。”


    司馬防知道這點蒼蠅肉趙溫看不上,本來目的也不在此,看著劉琰局促不安的樣子嗬嗬笑道:


    “君道閣有些不似往日。”


    “不似往日可不止一處。”趙溫看向兒子顯得氣悶:“我不管周邊如何,洛陽施工不該受外力幹擾。”


    “如威碩之計,照舊不會耽誤。”


    趙溫冷著臉沒有提及梁紹,再繼續這個話題沒有意義:“我兒也出了大力。”


    “未曾虧待老兄。”司馬防指的是也分了趙家一份,比過去從工程上一點一點扣多出不少。


    “未曾虧待?”趙彥搖頭不止:“楊鴻都承諾至今未兌現。”


    司馬防抬手指向劉琰:“你也未曾兌現承諾。”


    劉琰詫異看向父兄,不明白司馬防是什麽意思,趙溫不緊不慢端起酒杯啜飲:“所以你們就迫不及待,老夫不明白他強在何處,值得你們如此重視。”


    說著放下酒杯輕拍打桌麵,提高聲調語氣頗有埋怨:“之所以不給你,就是因為你們做事太草率,別以為人家是瞎子,虧老夫看得嚴,不然就是擺到台麵上,大家都不好看。”


    “爭執或許可以化解,隻需利益引導,洛陽之行使得堅冰碎裂也算歪打正著。”司馬防同樣拿起酒杯講話不緊不慢。


    趙溫麵色微變:“你這是在告知老夫嗎?”


    “別隻顧眼前一畝三分,那些人靠不住。”司馬防滿飲一杯抬手相請:“你現在還有得選。”


    “我若是不選呢!”


    “隨意。”司馬防盯著劉琰忽然板起臉:“降蠱中虛明照昌火,長女入離火土為祥,著於明麗配象兌巽,火土同宮木巽成鼎。老夫對《京氏易》也頗有些心得,故知前路順逆隻在選擇。”


    所謂卦象吉兇僅代表最好和最壞兩種可能性,是一種預示並不是絕對的必然,趙溫解卦最終指向小過無咎,歪打正著破財也算小過,這個結果已經算很好,今後可以坦然睡大覺。


    可司馬防給出了另外一種算法,跳過中間幾個卦象直接來到巽離新鼎,趙溫說起過,要來到這一步還要耐心等待外加九五貴命眷顧,沒有大機緣不可能跳過。


    擱以前劉琰興許能信,最近一段時間苦學《京氏易》多少對解算有所心得,司馬防講的每一個字都對,可連在一起卻不是《京氏易》以乾坤為本坎離為命,按照納甲氣候天地人鬼,爻德形宮推演六十四卦,形成八宮五十六變,用宮變世命飛伏遊歸八字解爻。


    導出八八六十四字卦象釋文,吐陽收陰顯命隱本,簡而言之,講不能更改的一半隱藏可以解算的另一半,這是一種說命格不談運數,頗具神秘感的解卦方式。


    司馬防應該是知道六十四個字說一半的道理,但他顯然沒能對《京氏易》做更深入了解,解爻方式驢唇不對馬嘴,四句話把命格運數全說了。


    所以說,司馬防自稱對《京氏易》頗有些心得,純粹是糊弄小孩兒,陰陽術數不是你有錢就能學到。


    劉琰滿臉不屑,趙溫卻急了拉起兒女起身就走:“我兒得真傳,豈是你外門可以蠱惑!”


    筵席不歡而散,迴到家趙溫在密室中來迴踱步,天氣炎熱小屋密不透風,趙彥最先忍不住抬腿要走,趙溫厲聲嗬住:“魏伯陽就住在董芬家裏?”


    趙彥無奈坐迴原位:“大搖大擺進出,他們沒避諱。”


    趙溫停止踱步扭頭看向劉琰:“認識魏伯陽嗎?”


    劉琰熱得不行歪著頭扇風,聽到詢問看似不經意隨口迴應:“認得,普通煉丹道士罷了,花言巧語哄我哥什麽長生不老。”


    “普通道士啊,這就難辦了。”趙溫坐在地上悶頭思考,趙彥等得有些急:“真如他所言那我們就沒價值了。”


    見沒有迴應趙彥爬兩步更顯急迫:“父親!”


    “不至於。”趙溫忽然迴複鎮定:“威碩,嚐試聯絡丁衝,洛陽一事他被甩開沒得實惠,去探探他的口風。”說完轉頭又對趙彥交代:“平日進宮嚐試與陛下說一說。”


    趙彥一驚:“到這一步了嗎?”


    趙溫麵帶微笑:“當然沒有,看陛下反應如何罷了,我家是忠臣,總要時常表現一二。”


    趙彥也發覺反應過度,看見老爹朝自己擺手,餘光瞥向劉琰滿心不舍退出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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