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地方管理自上而下分為五級,分別是郡縣鄉亭裏。


    郡一級最高長官為郡守,其下分佐官與屬吏兩類,二百石及以上由朝廷任命,稱為郡佐官。其中郡丞管民事軍政,郡都尉負責治安訓練等一切具體軍事,東漢邊郡不設郡丞,改為長史代理,長史分兩人,治內長史負責民政,將兵長史分管軍政。


    二百石以下由郡守征辟,其一稱為右職,包括郡功曹主管人事任免,五官椽主管祭祀,五部督郵巡行督查轄縣政務。


    其二稱為門下,記室整理文書、少府看管郡守私人財物、督盜法曹主管護衛,郡主薄迎來送往,書佐等同於貼身秘書,此外門亭、少史、循行等小吏都在此列。


    其三為列曹,郡和縣一級都有廷椽部,綱紀負責監察規章製度;門下主管內務傳達;列曹負責專項行政;三個部門合稱郡縣“三部列曹”。


    分戶曹、比曹、將作、法曹、田曹、水曹、賊曹、時曹、尉曹,兵曹,漕曹、辭曹、金曹、決曹、倉曹、集曹和醫曹等,不設置佐官椽吏直屬郡縣長官。


    法曹主管郵政驛站;水曹主官有兩名,都水椽監理水陸運輸,監渠椽監督水利整修;金曹又叫金貨部主官稱市曹椽,負責市場監督和收稅;


    比曹主管會稽審核;尉曹負責民夫徒刑轉運;決曹兼管刑獄;辭曹主管訴訟;時曹負責祭祀;


    集曹分管諸縣上計算酬;如果是邊郡還設有都烽椽,駐紮邊境要塞別稱塞曹。


    其餘諸曹聞名知意就不一一列舉。


    其四為上計椽,集曹負責上計諸縣,上計椽也是同理,負責上計中央。


    其五為學官與特設官,特設官稍有不同,郡內有鹽鐵特產會單獨設立官職,例如鹽鐵都官,木工三服等等。


    郡和縣所設門下,綱紀,列曹三部官吏中縣一級需要冠縣字,比如某縣兵曹,某縣都水,而郡一級則直接稱唿某兵曹,某都水。


    此外還有中央和地方各類幕職與地方諸曹平行施政,幕職官通常指開府一級官員的下屬列曹,比如幽州烏桓校尉列曹椽,並州度遼將軍幕府列曹椽。


    中央官員開府執政時屬下幕府各曹職權要高於地方各曹,例如三公府列曹椽,大將軍府列曹椽,丞相府列曹椽。


    縣級廷部椽之下就是鄉和亭,共分正,佐,史,稟四級;亭遊檄隸屬於行政列曹捕盜部賊捕椽下屬亭部,歸為史一級俗稱亭史,主要任務是一亭範圍內的巡查緝捕。權力不大,有事必須向上級賊捕椽匯報,聽從上級指派;


    至於鄉穡佐,顧名思義就是田曹勸農椽下屬,鄉一級的正職穡夫的副手,歸為佐一級俗稱鄉佐,工作是配合鄉穡夫進行戶口管理以及賦稅征收。


    縣一級長,丞,尉是中央直屬任命,即所謂的命卿,有朝廷俸祿屬於官。其他屬諸曹及鄉亭裏這些則由各級地方長官或在地方各大族或自行聘請拔擢任免。


    這些其實並不是官,沒有朝廷俸祿屬於募吏,這些吏升遷任免中央朝廷都不管也不能管,這就是所謂皇權不下縣。


    劉珪派人一路押解一般把劉琰帶到了範陽縣,自有人幫忙去縣內辦好手續,馬不停蹄又去拜訪盧家,盧家主見了書信倒也客氣,說既然是劉都官交代自然要安排好,縣令還是都官都與劉琰沒關係,不去計較直接去住處休息。


    齊周所言不虛,劉琰本職所在是涿縣下轄的徐水鄉,算是範陽縣轄內最大的鄉。盧氏在範陽縣城內安置了住處分派三名家仆,叫不用擔心平日用度安心呆著就好。


    平時不用去鄉裏當差隻管住在範陽縣,吃空餉閑著沒事,整天就是遛馬遊玩,家裏仆婦幹活勤快下廚手藝相當不錯,起床有熱水迴家有飯吃,日子過的倒也逍遙自在。


    悠悠淡淡過了半個月,這天正在屋裏發呆,門房來報說有客人拜訪,不多時進來一個人,劉琰一看這不是虞翻麽,不迴江南怎麽跑我這來了?


    虞翻一點兒不見外小包袱一放,我怎麽就不能來,你忘記故人隻管自己道逍遙,現在我沒錢了到你這裏來討口飯吃。


    “你不是功曹嗎。”劉琰知道功曹是郡裏的官,正兒八經百石募吏,怎麽可能沒飯吃。


    “沒臉迴去,哪裏還有俸祿拿。”虞翻白了一眼劉琰。


    “我連官都不是啊,拿的錢自己都不夠吃。”


    “鬼扯,你沒錢能養兩匹馬?你看還有兩個仆婦!”虞翻朝外一指怨氣滿滿,不光有馬,還有條黃狗肥的走不動路。


    不等劉琰開口解釋,虞翻翻床上一躺:“也別說不方便,你不男人嗎,實在不行你去住門房。”


    “你幹嘛不去投奔袁紹,劉和也可以,實在不行你找我哥去吧。”


    “不去,沒意思,哎,你吃什麽呢?”虞翻倒床上剛脫了鞋襪,看著劉琰搖晃著一個小紙包裏麵褐色粉末正徐徐撒進碗裏。


    “治療舊傷的藥。”


    虞翻鼻子裏哼出聲走上前來:“怕不是糖沫吧。”舔著嘴唇湊近看了一會兒皺起眉頭,拾起散落的碎屑在手指間仔細撚了撚,搶過紙包反複聞了聞麵色大變:“誰給你吃的?”


    “我哥,怎麽了?”


    虞翻先是冷笑幾聲無奈擺手:“別吃了。”


    “不吃?我舊傷複發落下殘疾怎麽辦?”劉琰見虞翻神色有異,心底雖然起了疑心可手上卻習慣性的端起碗來。


    “跟你說別吃了!”虞翻隻當劉琰要喝跑上前一把打翻。


    “麝香,紫珠,紅花,水銀,是避子湯。”虞翻不願去看劉琰尷尬的表情,躺迴床上翻身背對:“你也莫怨他人,應是身不由己。”


    劉琰腦袋好似要炸裂一般,臉色瞬間變了幾變,不用想也明白和劉靖一個多月為什麽會沒有半點反應,看著地上碎碗聲音有些發顫:“會絕後嗎?”


    “看你吃了多久。”


    “一個來月,總共也沒吃過幾次。”


    “不打緊。”虞翻長舒一口氣,迴頭盯著劉琰眼神泛著異樣:“你還呆這兒做甚,趕緊搬走我要睡了,飯好叫我。”說完身子扭了扭沒一會兒打起鼾來。


    虞翻鳩占鵲巢劉琰拉不下臉轟走,跑到盧家想再要一處便宜宅子,一間土房就成,到時候攆虞翻過去去住。


    沒過幾天盧家來人了,足有四輛馬車,這麽大排場街坊四鄰都給驚動了。等進門寒暄過後才知道,人家是衝著虞翻來的。


    來人說什麽都要請虞翻去盧家做客,虞翻開始還忸怩作態,直到盧家提起府第中的圖書可以盡情翻閱,明裏暗裏反複保證不會白跑,虞翻這才跟著來人走了。


    到了第二天帶了個書童模樣的少年手一同迴來,那少年捧著個小箱子,虞翻一身緞麵新衣大搖大擺,進門就告訴劉琰,盧家請他指導家族子弟經學,每個月去幾次就行,每年二十貫供奉。


    劉琰瞪大眼睛不可思議:“你能教盧植家經學?”


    對於不學無術的人不能有好臉色,虞翻撇嘴翻個白眼兒:“廢話,你當他家各個都是盧中郎嗎。”


    “隻是教授年輕一輩,算是開蒙吧,在下也是馬氏依經寫注一派,說到底源出同門。”虞翻伸手朝拿迴來的箱子一指,看向物品到和顏悅色起來:“去買肉買酒,本老夫子有錢。”說完翻看起帶迴來的經卷不再理睬。


    劉琰臉都氣白了,那個書童模樣的少年趕緊拱手賠禮,從箱子裏掏出筆墨紙張在桌子上排好,翻找一陣拿出錢來出門采買去了。


    盧家在隔壁弄了間大房子,虞翻純粹是來顯擺一通,神氣夠了自然要迴自己窩。此後虞翻偶爾去盧家吆五喝六,平時不出門天天在家看書連帶撰寫《易注》,那書童除了念書就是就是給虞翻謄抄,順帶還伺候虞翻平日起居。


    這爺倆不會做飯,每到飯點兒就來劉琰這裏蹭吃喝,混熟了知道小孩叫盧毓,是盧植的小兒子。有時候悄悄問你們盧家就這麽不待見你嗎,怎麽叫你跟個下人一樣伺候這個老癟。


    盧毓解釋說盧家有安排下人伺候,但被自己拒絕了,主動提出弟子應當親自侍奉老師此為孝也,搞的劉琰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轉眼又是半個月,劉琰吃過晚飯正在院子裏無聊,虞翻提了一壺酒出來坐到旁邊,聽著院子裏蟲兒鳴叫,虞翻沒來由的說道:“袁顯思打跑了田楷,秋收以後就要進攻孔文舉。”


    劉琰點點頭表示知道。


    “袁冀州包圍了易縣。”虞翻繼續說道。


    劉琰再次點頭:“刑舉也去了。”


    虞翻抬頭看了眼:“看來你不是光在這混吃等死。”


    “這又不是什麽秘密,人人都知道。”


    “看來你是在這混吃等死。”


    劉琰故意不去看他:“打不下來的。”


    “當然打不下來,都督鮮於銀處處受掣,刑舉不懂打仗卻總愛越俎代庖,閻柔在後推波助瀾支持刑舉;閻誌不服號令,田豫暗裏使絆子,親兄弟鮮於輔也孤掌難鳴。再說那袁冀州也沒想打下易縣,一旁隔岸觀火。”虞翻自顧自講話似乎是顯擺知道得多。


    “王門呢?”


    “王公行?他在呆在平岡跟烏桓人打得火熱,還築了城,據說是田子泰在支持他錢糧。”


    “袁紹不想滅了公孫瓚嗎?”相比王門劉琰對公孫瓚更感興趣。


    “袁紹的軍隊在易縣,軍糧卻要幽州出,為此還派了督郵來南二郡督促。”


    虞翻所說的南二郡就是涿郡和廣陽郡,整個幽州十郡一國中涿郡、廣陽兩個郡就占了整個幽州賦稅的一半。漁陽、上穀、遼東三個郡占了剩餘一半;代郡脫離掌控,樂浪半獨立,右北平、遼西、玄菟和遼東屬國四個郡自身無法保持財政平衡,根本沒有賦稅可收。


    “借著督促之名換了兩郡一大半的縣官。”說著大臉湊到劉琰跟前:“你大哥連個屁都不放。”


    劉琰詫異的看著虞翻:“關我大哥鳥的事。”


    “你大哥的昌平縣衙門檻都快給兩郡大族踩塌了你能不知道?”虞翻顯得比劉琰還詫異。


    “他們該去找刑舉,該去找劉和,找我大哥幹什麽?”劉琰有些氣憤:“袁紹鳩占鵲巢這事也怪他們自己,你看範陽不還是盧氏做主嗎。”


    虞翻眼珠翻翻瞪著劉琰:“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的。”說著喝了口酒:“代郡鞠義就不說了,上穀有閻柔,右北平有田豫,跟範陽縣和漁陽郡一樣,袁冀州不會動,這是你大哥的地盤。”


    說完忽地起身手指著劉琰:“你大哥是不是和袁冀州有什麽默契,怎麽就偏偏不動你大哥的地盤。”


    “我大哥是縣令,縣令!屁大的官兒,再說漁陽郡守是鮮於銀,是劉和的人好不好。”劉琰有些不服氣。


    虞翻瞪眼不樂意,你有什麽不服氣?鮮於銀空有名分除了帶兵什麽都不管,平穀縣令北海劉政,雍奴縣令範陽張狩,泉州鐵監遒縣祖偉,這些都是你哥舉薦征辟的;


    泉州陽氏,新城孫氏,涿縣劉氏,範陽酈氏,上穀寇氏,要陽蓋氏,居庸侯氏哪一家都和昌平有來往,連鮮於氏和別駕趙該家族也暗通款曲。那劉政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上個月把管幼安帶到了昌平,被你哥拜了縣學經詩祭酒。


    虞翻說得興起嗬嗬笑著:“不在是什麽官位,要有實力保證士族利益,劉縣令隻差個名分。”


    劉琰和家裏一直有通信,有些隱秘虞翻不該知道,想了想扭臉看向盧毓不說話,盧毓被瞪得心虛小臉一紅緊忙低下頭去。


    劉琰盯著盧毓麵色不善,虞翻抬手一擺:“跟他沒關係,嗯,盧家主看過信就燒了。這個,這個,我身處事外把各方消息捋一捋自然通透。”


    有些人對於撒謊很在行,還知道岔開話題:“公孫瓚的兵馬幾次從易縣出來都讓烏桓突騎給逼迴去了,易縣戰場最能打的就是邢舉的烏桓校尉營。”見劉琰沒搭理自己,虞翻再次探過身子:“有消息稱,烏桓校尉營的裏有不少操著並州口音的漢人。”


    劉珪兄妹親娘出身並州繁峙縣莫家,劉珪少時自並州雁門郡崛起,部曲多數是並州人,因為劉珪族出中山,因此才得名中山部曲。


    “邢舉不傻。”


    虞翻嘴巴一撇:“他當然不傻,小孩子都看得出,趁劉威闊勢力未強換成沒有根基的刑舉。他過去與豪族就不對付,現在更是相互不服,劉和就能高高在上左右逢源。”


    劉琰思索了一會兒:“刑舉有重建烏桓校尉營的本事?他早幹什麽去了?”


    “沒有閻柔他不可能重建烏桓突騎,他沒那本事。現下他連同河間邢氏可說是一朝得道直上九霄,當年有多落魄現在就有多風光,如同吃下摻著砒霜的飴糖,明知道遲早會死卻如何都停不下來。”


    “你什麽意思。”


    “邢舉不顧眾將反對把資源全砸在烏桓校尉營上,拔擢了兩百人作為親衛,十天一宴半月一賞絲毫不吝惜財物。帶著這幫騎兵整日在易縣周邊耀武揚威,據說是鮑丘一戰屍山血海裏滾出來的,連袁冀州見了這些強兵都尊稱他一聲邢公。”


    虞翻把鮑丘一戰幾個字說的很重,眼睛偷偷瞄著劉琰意味深長:“現在這世道隻靠錢可沒用,以為一切盡在掌控,卻不知一切盡在掌控。”


    “我算過,你猜怎的,利有攸往過涉滅頂,不可咎也。哎,你是不是等邢舉死了就走?”虞翻麵色神秘地問道。


    劉琰起身朝屋裏走去:“我努力過,我真的努力過,事實證明我行,告訴你我不靠任何人一樣能成,你等著看吧。”


    “看什麽?”


    劉琰忽然停下雙拳緊握:“老子注定大起大落,上得九霄下得五洋,隻願燦爛不求永恆。”


    虞翻一個人呆呆望向天空,手指不住掐算:“莧陸夬夬。。。。。。其罪泱泱,什麽亂七八糟?有損自天。。。。。。九五含章?!怎麽拐到九五上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漢末小人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張有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張有孚並收藏漢末小人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