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張筱言罷,全場俱驚,卻唯獨僅有刑部尚書楚贇一人,兀自發笑。


    陽帝眉頭緊皺,轉頭看向平日裏自己最為倚仗的幾個官員之一,而楚贇卻毫無惶恐之色的迴望過來。


    能有如此表現,怕是被張筱不幸嚴重了罷!


    “楚愛卿,你可還有什麽話想說?朕還可以給你一次機會!”陽帝厲聲厲色,顯然已經動了真怒!


    楚贇緩緩起身,端正站好,神情間似是冷笑,直讓人看不懂他心中之意。


    “趙暻,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麽好說的,難道還要跪倒在你這冷血帝君之前,乞求你的寬恕麽?嗬,你也太小看我楚贇了!”


    見楚贇竟敢直唿陽帝名諱,甚至一度對陽帝冷嘲熱諷,大逆不道之下,顯然也無異於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通常來講,一個人被揭發之時,不應該是暴跳如雷,或是極力爭辯的嗎?這楚贇如此坦蕩,就好似做下的是一番善舉一般。


    朝野震蕩,滿座嘩然,陽帝怒發衝冠,殺意已現,這時候又有眾多官員起身怒罵,厲聲嗬斥!


    禁軍侍衛也已經圍上前來!


    就在這個時候,楚贇眼神一凜,身上威勢陡然一變,驀然一股攝人的殺意衝天而起!


    “閉嘴,你們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狗東西,你們又知道什麽!”


    一句話,竟然壓著禁軍侍衛瞬間倒退一步,而一眾言官也被嚇到噤若寒蟬,惶恐的坐了迴去,僅剩的幾人也不過勉力撐著,隻是不想在陽帝麵前,失了顏麵而已。


    此時,眾人這才想起來,朝廷刑部大佬,楚贇楚尚書,也是一個有品的武道高手,而且當年也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


    “楚……楚贇,你……你你……你莫要放肆,有劍閣閣主張筱劍神在此,你還能翻去什麽風浪?”


    言官中也有聰明人,懂得因勢利導,假人之威,眾人不禁看向張筱,心中也是安定大半。


    沒想到,這個時候的張筱,去反而吊兒郎當,一臉戲謔。


    “諸位大人,你們盡管爭辯就是,但可別算上張某我啊,咱可就是來看個熱鬧的。”


    張筱的話,頓時讓一眾言官傻了眼,頓時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可謂進退兩難,人群中真正等著看熱鬧的,反而莫名的笑出聲來。


    倒是楚贇饒有深意的看了張筱一眼,沒有說話。


    “張筱,給朕拿下他,朕有話要問他!”


    就在這時候,陽帝說話了,言語深沉而堅定,飽含怒意,不容拒絕,這時候的張筱,頓時便收起了自己隨性的神情,此時氣勢稍顯,眼神也變的淩厲起來。


    隻聽刷的一聲響,眾人還未迴過神來,卻發現張筱已然不見了蹤影,再轉頭找去,卻看到張筱已經躍到了楚贇的身前,向著對方伸手抓去!


    楚贇又驚又怒,倒退兩步,竟然有意想要避開當時劍神的手,而就在這個時候,兩道身影,卻突然從楚贇的身後殺了出來!


    “當世劍神?我倒要看看你究竟……”


    砰!


    閃出的人影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張筱閃電般飛起一腳,正印在了他的臉上,轉瞬之間,人影又倒飛迴去,接著便撞進遠處的宮牆之上,沒了聲響!


    沒想到楚贇早有安排,竟然想殺個出其不意,更沒想到的是張筱竟然也早有防備,此時閃電般敗退一人,此時又轉身襲向跳出來的另一個!


    知道張筱厲害,所以暗處之人才早早收斂了氣勢,就等必要之時一擊必殺,沒想到卻還是沒有逃脫對方的掌握之中,可事已至此,要是不拚命的話,可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張筱!”


    來人大喝一聲,當下一掌拍出,張筱微微一笑,僅豎起一根小拇指,戳了過去!


    噗!


    一指戳到,來人便一口血噴了出來,瞬間便翻倒在地,而這個時候,張筱已經來到了楚贇的近前,伸手一把掐住對方的喉嚨,後者竟然連抬手阻擋的架勢都沒有,便已經被張筱拿住了命門。


    兩個刺客,瞬間便被一眾禁軍侍衛擒下,可如今的他們,卻早已沒有任何戰鬥力了。


    楚贇被製,於是閉上眼睛,臉上露出苦笑之意,看似仿佛已經認命了一般。


    陽帝看著楚贇,久久無語,現場鴉鵲無聲,誰都不敢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陽帝踏步走上前來,距離楚贇三步之外站定。


    “楚贇,告訴我,你為何要背叛朕?”


    陽帝言語之中,不僅僅有怒火,還有一股可惜,一股悲哀,十分複雜,畢竟這個楚贇,已經算是老臣子了,當他還未登基之時,楚贇就已經開始在軍中輔佐與他,曾經立下過無數汗馬功勞,可誰又能想到,這才不過十數年,自己的肱骨之臣,卻已經要殺害自己,顛覆大華。


    這簡直算是赤裸裸的諷刺了!


    楚贇不睜眼,卻兀自冷笑,不知道是笑自己,還是笑陽帝。


    “事已至此,無需多言,我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就從來沒怕過死!”叛徒竟然視死如歸,像個烈士似的,眾人見了,心中也不禁暗自驚奇。


    “張筱,你動手吧,隻要你劍閣在世一天,或許我一輩子都殺不了趙暻,但是我並不後悔,我敬重你,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給我可痛苦吧!”


    說完這番話,楚贇也就更不再說一句話,完全不打算解釋因由,隻剩下視死如歸了。


    張筱看看楚贇,又看看陽帝,也是無奈一笑。


    “楚尚書,張某要殺你,實在是太簡單了,可現在就連我也想不明白,作為大華的脊梁之一,年輕時的你曾經也是一名驍勇善戰的將軍,曾經為大華立下過無數汗馬功勞,進入刑部後更是兢兢業業,可就是你這樣的人,說是義薄雲天,剛正不屈,一點也不誇張,但張某我更想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才讓這樣的你,不惜自毀前程,不顧聲名,不但與天妖門同流合汙,甚至背叛大華,背叛你曾經無論如何都想要保護的大華子民?這其中的理由,能不能請你告訴我!”


    張筱說的鄭重且誠意十足,縱使現如今的楚贇聽了,神情似乎都有了些鬆動,他嘴唇微微顫抖,眼睛緩緩睜開,看了張筱一眼之後,竟然深深歎了口氣。


    其實不僅僅是張筱,還有那些了解楚贇性格的人都一樣,他們也想知道原因。


    “張劍神,楚贇有罪,對不起大華,對不起天下百姓,但僅僅也隻是對大華,對百姓而言,而像趙暻這樣的冷血君主,我卻無時無刻不想手刃與他,為無數大華死去的無辜將士而報仇!”


    “亂臣賊子,你胡說八道什麽,張筱,如此惡徒,你不就地格殺,還在等什麽!”


    聽到楚贇的話,眾人驚異莫名,而就在這個時候,更有眾多官員跳起來指著楚贇破口大罵,恨不能其實將他殺死,到了現如今,便是傻子,也知道這裏麵一定有天大的秘密!


    “閉嘴,張某辦事,什麽時候容得你指手畫腳了!”


    張筱氣勢陡然一變,身上殺意凸顯,竟是一眼向著那個官員瞥了過去,這官員被張筱怒目一瞪,頓時跌坐在地上,隻覺得兩道目光冰冷瘮人,直入骨髓,啥事便冷的戰栗不停,竟然打起了擺子。


    這就是張筱,就算在陽帝麵前,也敢毫不收斂的出手教訓他人,而陽帝此時竟然也一句話都不打算說。


    見眾人噤如寒蟬,再也無人敢開口出言,張筱這才迴過頭來,眼神凜冽看向楚贇。


    “楚尚書,雖然你的勇氣的確讓人佩服,但你若敢血口噴人,胡說八道,信不信張某讓你求生不得,氣死不能,到那時候,你會希望自己永遠都不曾活在過世上的!”


    聽到張筱的恐嚇,楚贇竟然本能的生出一股懼意,他稍作思索,看看張筱,又看看陽帝,此時把心一橫,竟然仿佛下定了決心一樣!


    “我沒有胡說八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張筱,我今天要有一句妄言,死後願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你若還不行,不妨當麵與趙暻對峙一番,想當初丁家六位將軍,以及座下無數北軍的將士,是不是趙璟這個冷血的家夥,故意坑害,隱瞞情報,到最後都不肯派遣任何一路援軍,而僅僅隻為了自己那一點點微薄的功績,最終導致丁家軍兩萬餘人全軍覆沒,丁家上下兩輩人全部戰死沙場!如今丁家僅剩下丁國公一介孤苦的老人,如此血仇,你又讓他如何來報!?”


    說道最後,楚贇幾乎是在咆哮,全場鴉雀無聲,更沒人出言打斷楚贇的話,就連陽帝都沒有發出任何一個音節。


    “趙暻,你為什麽不說話,你為什麽不狡辯?因為這些都是真的吧!你自知理虧,所以你無話可說,對吧!既然丁家的醜無人向你討還,因此就讓我親自向你討還,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話可說,沒想到你竟然還有臉來質問我,你有這個資格嗎?”


    說道氣憤處,楚贇竟然聲淚俱下,最後說道氣喘籲籲,聲嘶力竭,一度哽咽,而陽帝卻閉上了眼睛,真的沒有任何反駁。


    此時的張筱閉上了眼睛,身前不喜不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過他此時扼住楚贇喉嚨的手,卻稍稍鬆懈下來。


    這時候,陽帝終於睜開眼睛,向楚贇直視而去。


    “楚愛卿,朕記得你是丁國公的學生吧,同時也應該跟丁克敵是結拜的兄弟,然否?”


    聽到陽帝的問話,楚贇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朕以為過了這麽多年,這件事情已經慢慢被人淡忘了,沒想到十幾年來,你竟然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我承認,這裏麵或許有我的責任,但我當年畢竟也不是全軍統帥,有很多事情,我也沒有獨斷之權,丁家幾位將軍的死,我也非常痛苦,可是……”說道這裏,陽帝竟然也有些哽咽,“罷了,你說的對,既然是朕的錯,朕也無話可說,但朕作為大華的君王,卻永遠不會向你低頭的,因為大華不能沒有朕,就是朕錯了,朕也不會向你道歉!”


    眾人沒想到,陽帝竟然承認了自己當年的錯誤,而更沒想到的是,陽帝即使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卻仍然不肯低頭。


    張筱笑了,很輕,而且很快就掩飾掉了。


    楚贇笑了,狂笑,笑道癲狂,笑道無所抑製,笑著笑著,他竟然哭了起來,然後緩緩跪倒在地。


    看著場中奇怪的景象,眾人誰都不敢說話,而就在這個時候,林柒卻悄悄走上起來。


    “陛下,張前輩,我……有些話想說!”


    見有人突然搭配了場中這樣壓抑氣氛,眾人也不禁有些暗自高興,人們的目光頓時集中到了林柒的身上,陽帝和張筱當然也看了過來。


    “你想說什麽?”陽帝的話十分陰冷,讓人害怕。


    林柒微微有些惶恐,但他看到張筱露出鼓勵的神情之後,也終於又一次鼓起了勇氣。


    “小子覺得,雖然楚尚書的確私通了天妖門,做出了謀害大華,謀害陛下的事情,但是小子覺得,其實最終楚大人還是後悔了的,而且也為此做出了補救!”


    聽到林柒的話,眾人頓時議論紛紛,陽帝聽完,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是怎麽知道的?”


    “雖然天妖門與暮北峰,都是在楚尚書的安排下,進入到皇城之中潛伏下來的,但最後送他們進入天獄,而又讓他們困住裏麵的人,其實也是楚大人吧,而天獄第七層的那個入口,其實就是最好的證據!”


    見眾人不明所以,林柒於是接著往下說。


    “其實,第七層的入口,從最開始,就應該是楚大人為了蒙騙天妖門,而故意設下的陷阱,他估計告訴天妖門安排一人參加武道大會,然後又故意安排他暴露自己,然後將他擒下,下入天獄,作為標記,而這個不幸的人,就正是我去天獄尋找的韓秋平。”


    “因為地宮裏是神秘的,想要進入,必須有特殊的方法,但為了出來,也同樣需要特殊的方法,而韓秋平所在的位置,就是他與天妖門最開始定下的出口,但天妖門卻完全沒想到的是,那個地方,其實仍然還是一個入口罷了!”


    眾人聽到這裏,已經漸漸明白了楚贇的用意,人群中再次響起了議論之聲。


    事情有些明了了,地宮中隻安排了入口,卻沒有安排入口,這是想將天妖門的人困死在地宮裏啊,可一心想要反叛陽帝,顛覆大華的楚贇,為什麽到頭來卻又要這麽做呢?


    “是因為丁國公吧!”就在這個時候,張筱又一次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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