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是船塢的守夜人。


    橫水這一段,兩岸都是荒郊野嶺,船塢內通常也沒什麽事務,於是老李跟往常一樣,吃著花生喝著小酒,別提多愜意了。


    酒水喝多了,總要上廁所,荒郊野地,哪有那麽講究,老李丟下酒壺,來到橫水邊,脫下褲子開始小解,晚風一吹,老李忍不住打個寒戰,他哆嗦兩下,正要提起褲子,卻突然聽見遠處橫水上有響聲傳來!


    “恩?”


    老李抬起朦朧的醉眼看去,隻見橫水之上,燈火恍惚,一艘船隻正向這邊急速駛來,速度之快,隻怕讓人平生罕見。


    船隻由遠及近,轟鳴聲越來越響,隻見一艘船,飄在水麵上,船上燈火恍恍惚惚,船身破破爛爛,周圍隱約可見詭異的幽光,正向著這邊撞了過來!


    是撞!完全不減速,越看越讓人瘮得慌!


    “鬼啊!”


    老李酒都嚇醒了,轉身就跑,奈何褲子沒提,撲通一聲就摔了個狗啃泥。


    這時候,畫船到了,正從他的頭頂飛過,轟的一聲摔在岸上,去勢不止,轟轟烈烈的劃出去老遠,掀起泥土碎石無處,緊接著巨浪拍上岸來,老李起身站到一半,就被浪花拍倒在地,衝出去老遠。


    畫船終於停了下來,幽光已然散去,船隻上的燈火隻剩寥寥無幾,原本破破爛爛的船身,撞上岸後,現如今更加殘敗,甚至沒有一處是完整的,滿地都是木板碎屑。一片狼藉的景象。


    老李吐出一口水來,站起身,提著褲子就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喊,活見鬼一般。


    林柒坐在船樓頂上,累的大汗淋漓,氣喘籲籲,看著驚恐逃走的人漸漸遠去,也沒有什麽力氣喊住他了。


    天空弦月高掛,約莫已經到了深夜,看情況想要修船,大概要等到明天白日裏了吧。


    螢梨站起身來,身子一晃,卻又跌坐在地,林柒微微吃了一驚,以為她受了什麽傷,趕緊迴頭扶她,卻見小丫頭雙眼迷離,神情有些木然。


    “丫頭,你怎麽了?”


    “小七,你看,全是星星!”


    “……”


    林柒無語,這個丫頭,竟然暈船了。


    “丫頭,你真沒用。”林柒忍不住嘲笑她。


    螢梨此時頭昏腦脹,有些茫然的迴頭看他,神情間仍然帶著那種懵懵的感覺,林柒也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憨態,頓時頗感新奇與好笑。


    這時候,船艙之內,又走出兩個人來,正是雀兒和她的主子梳畫。


    兩人相互攙扶著,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她們衣衫不整,釵珠紛亂,好不容易來到圍欄旁邊,受晚風一吹,聞著潮濕的泥土腥氣,終於再也忍受不住,抱住圍欄,就開始大吐特吐起來!


    這一吐,當真吐得昏天暗地,星月無光!


    “小七,你看,她們更沒用!”螢梨嘻哈一笑,摔進林柒懷裏。


    “……”


    ……


    畫船修了三天。


    第二天一大早,船塢的所有人都被驚呆了,雖說橫水湍急,可還沒有到如此窮水惡浪的地步啊,沒聽說過一個浪頭,能把這麽大一艘船丟到岸上來的。


    所幸的是,船體受傷的大多在外麵,主幹結構並沒有多大影響,因此維修起來,還相對比較簡單。


    梳畫也謝絕了趙承鳳送自己一程的好意,這段時間,幾個人就暫住在附近的鎮子上。


    這幾天,也陸續有跳船的仆從下人,聽說了畫船的消息,慢慢找了迴來,還有部分人不知所蹤,不管有沒有迴來,梳畫和雀兒都不太在意,畢竟這些人都是雇來的,並沒有太深厚的感情,至於那四個死去的侍衛,他們的屍首已經被仔細收斂起來,等到入了武帝城,還要交給官府處置。


    不過這些,都有專門的人來負責,隻要給足了銀錢,就能全權辦理,並不需要梳畫親自拋頭露麵。


    等到船隻修好,重新下水,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情了。


    雖然要遲到三天才能到達武帝城,但是幾人並沒有著急的事情,所以也無所謂。


    梳畫對於林柒救下自己,並且能保存畫船,十分感激,這段時間一直把林柒螢梨奉為上賓對待,有好吃好喝伺候著,偶爾還能聽到梳畫撫琴,兩人這橫水上的小日子,倒還過的十分愜意。


    雀兒也已經早就跟林柒螢梨混熟了,知道他們並不像其他的玄門子弟那樣拿架子,難以交往,也一下子放開了心懷,但是對經常要伺候這兩個難饞的小祖宗,還是有頗多微詞。


    而且,林柒對梳畫那些舍不得丟棄的,雀兒謂之曰定情信物的物件,也十分在意,究竟是什麽樣的東西,可以讓梳畫這樣的女子,連命都不要了。


    “就是一些破畫而已,隨手畫的小姐的肖像,比那些大家差的遠了,竟然還裝了滿滿一箱!”雀兒是這麽說的。


    隨手塗的,也能視若珍寶,看來讓梳畫更在意的,是兩人之間的感情啊。


    “能與梳畫姐姐私定終身的男子,究竟是什麽樣的出色男子啊?”林柒對這個人畢竟有興趣。


    雀兒搖了搖頭,表示並沒有見到過。


    “小姐和那個人是機緣巧合下相識的,聽小姐說,那個男的成熟穩重,極具涵養,為人正直,氣勢內斂,讓人很有安全感,但是麵對如此出色的女色,他竟然還是狠心拋棄了小姐獨自離去,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狼心狗肺一般!”


    說起這個男子,雀兒總是氣唿唿的,似乎在替自己的小姐鳴不平。


    “你不是說,他們約定了時間,今年還會再相見嗎?”


    “是啊,就在半個月之後,五月初五端午節,瑞祥寺。”


    “這麽說來,其實他隻是因為有些事情,無法跟梳畫姐姐長相廝守,這才離去的吧,既然定下時間相約再見,就不能說他是絕情絕義啊。”作為一個男人,林柒覺得還是有義務提這個男子說說話。


    “呸呸呸,都是放屁,什麽若是兩年之後,你若未嫁,我若未娶,又是什麽家室又是什麽苦難的,說辭頗多,我看這個男人就是不想負責任,才能找到這麽多的借口,要是今年五月初五,這個男的不出現,還不傷透了小姐的心!”


    想到這裏,雀兒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不僅仰天長歎。


    “哎呀,我苦命的小姐啊!”


    林柒無語,螢梨卻隻對船上的點心糕點感興趣。


    十日之後,武帝城終於到了,即使沿水路來,甚至還未臨近武帝城,林柒等人依舊能感受到那股熱鬧的氣息,旱路水路,無數人群車馬、商船客船紛紛湧向武帝城,密密麻麻,趨之如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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