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風沿著來路,滴溜溜滾迴門口,又被擋在門內的老大爺接上一腳,一下子飛出屋子,狠狠摔在雪地中。


    銀珠扶著林柒慢慢站起來,林柒咳嗽幾聲,黃風這一下可掐得不輕。


    這個時候,老大爺又一把拎起坐在地上,早就失魂落魄得花綺苑,走到門外,隨手就是一拋,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


    剛才一摔,黃風隻覺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胃腹中翻江倒海,心口窩火辣辣的疼,這時候剛掙紮的站起身子,腦子仍有些迷糊,卻聽見老人笑著喊了一聲“接住”,抬頭一看,隻見花綺苑化成一團黑影,正向自己麵前砸來。


    黃風大吃一驚,手忙腳亂伸手去接花綺苑,沒料到入手一沉,花綺苑原本芊芊體質,這時候竟然比往常還要重上幾倍,一時間倒退幾步,帶著花綺苑旋轉兩圈,才將將卸去力氣。


    老人這一手,暗含內勁,頗有些門道,花綺苑昏昏沉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黃風也不好受,受老人氣力牽引,這時候真元竟然變得紊亂起來。


    這時候,老婆婆走到銀珠身邊,和她一同,扶著林柒來到門前。


    沒想到這一對老夫妻,竟然暗藏這樣的神通,的確讓林柒始料未及。林柒自信有些眼力,但這一對老夫妻身形打扮,幾乎與尋常人無異,言談舉止也沒有高人模樣,即使老人出手相助,用的也是尋常手段,隻是其中暗含的一些門道,到讓林柒有些受益匪淺。


    看著麵前白發老人,黃風心生憤恨,緊咬牙關,卻知道自己實力不濟,這時候一動也不敢動。


    “這位前輩,你究竟是什麽人?”


    “老夫,喬蔭!”


    老大爺依舊麵色如常,笑容依舊,隻是說出名字的時候,四周氣息刹那間一窒。


    “喬蔭?”黃風思索一番,一時也記不起江湖中有這麽一號人物,頓時憤憤道,“我不管你是什麽來頭,得罪了我們天妖門,可沒有好果子吃,識相的就把這小子交出來,這梁子,你可架不起!”


    “嗬嗬嗬,”喬老爺子笑著搖了搖頭,有些自嘲的說道,“沒想到隱居十幾年,老夫就被人淡忘了,這江湖,現在浮躁得很嘛。”


    “老鬼,你都隱居了,江湖還管你甚事?都一把年紀了,也不怕孩子們笑話!”


    聽了老伴兒的話,喬老爺子一下子笑的開朗了。


    “是啊,著相了,著相了。”


    眼見一群人其樂融融,黃風頓時更加氣惱,他本就是極其自負的人,一時間仿佛受到了奇恥大辱一般,恨不能將眼前的人生吞活剝!


    “臭老頭子,你可不要欺人太甚!我勸你趕緊想清楚了,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神門天威蓋世,弟子遍布九州,可不是你這種市井老頭子惹得起的,老子我學藝不精,今天栽在你的手裏,老子認栽,有種放我迴去,青山不改,他日定當再次拜會!”


    人在江湖,講求個臉麵,俗話說輸人不輸陣,黃風知道自己實力不濟,卻也不想放低身價,求對方放過自己,不過想來,隻要對方聽說過天妖門,也應該會有所忌憚,說不定事情到了最後,還有轉機。


    “老爺爺,不能放了他,他們是壞人!”銀珠急了,她真的怕老爺爺會放虎歸山,以天妖門睚眥必報的個性,想來一定會報複老爺爺和老婆婆的。


    老婆婆笑著摸摸銀珠漂亮的頭發,示意她不要說話,這時候,喬老爺子突然邁開步子,向黃風走去。


    “按我年輕時候的性子,有人敢這麽對我放肆,隻怕話沒說完就被我掐斷脖子了!小夥子,你年紀輕輕,卻不積口德,不懂分寸,在這江湖上,吃了虧也是你自找的,我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如果你能受我一掌,我就任你離去!”


    眼看老人就要走到近前,黃風一下子慌了,對方實力深不可測,這一掌下來,隻怕不死也要脫層皮。


    老人雖然走的很慢,但每邁出一步,身上的氣勢就更盛一分,幾步走來,竟然像一座大山一般,壓的黃風喘不過起來!


    作為天妖門年輕一代的佼佼者,神門鬼王之一,被冠以鐮鬼之名,黃風無論心性還是天資,都要勝人一籌,手中兩把鐮刀十分出眾,刀下亡魂不計其數,為天妖門大業立下無數汗馬功勞,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雖然前些時候,鐮刀被小丫頭螢梨斬了,並沒有趁手的兵刃在手,但黃風卻不想坐以待斃,要是自己隻有鐮刀一種手段,隻怕也活不到現在,誰還沒有幾手壓箱底的絕活?


    眼看老人越走越近,知道時機已到,黃風眼神一凜,周身戾氣勃發,打算拚死一搏!


    “老畜生,該死的是你!”


    黃風狂叫一聲,突然縱身躍起,半空中倒轉身形,把身子蜷縮在一起,就好像憤怒的鐮鼬一般,撲向老人,周身的真氣突然匯聚在一起,從毛孔噴出,就仿佛鐮鼬炸起的堅硬毛發,盡數噴出!


    江湖之中有一傳說中的暗器,喚作暴雨梨花針,發射時萬針齊發,猶如狂風驟雨,讓人無處避閃,兇險毒辣,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談之色變!黃風這一招,與暴雨梨花針可謂有異曲同工之妙,是他危急時刻保命的後手,輕易不敢動用,這時候突然使出,就是對老人出了必殺之心!


    麵對狂風驟雨一般的真氣,老人身形突然頓住,止步不前,竟然完全沒有躲避,黃風見一發即中,頓時哈哈大笑,幾若瘋狂。


    “老爺爺!”“老爺爺!”


    林柒和銀珠都嚇了一跳,大喝出聲,小姑娘急的雙眼通紅,眼淚都快流下來了,林柒更是想要衝過去,卻被老婆婆一把攔下。


    “小夥子,你這一手,倒還似模似樣!”


    老人毫發無損,笑臉盈盈,一句話,嚇得黃風肝膽震裂,卻讓林柒和銀珠十分驚喜。


    沒想到黃風無數真氣,竟然被老人盡數吸收化盡,也不知道用的究竟是什麽法子,要知道,不同人之間的真氣完全不相同,想要取之己用,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這一下,黃風終於明白,自己麵前站著的老人,是一個怪物,看著老人再一次向自己走來,黃風的臉上毫無血色,神情慌亂,如喪考妣!


    “可惜啊,你這修行不到家啊,修行之人講究煉神化虛,養氣存和,真元廣闊,氣海充盈,你這真氣充其量也就一口井水,化成利刃也不過潑水一般,沒什麽威力。”老人笑著搖了搖頭,臉上慈祥的笑意看在黃風眼裏,卻比妖魔鬼怪還要可怕萬分。


    “讓我來教教你,什麽叫做禦氣!”談笑間,喬老爺子又踏前半步,“氣海釋放應該如大海一般,來去澎湃如海浪,縱橫廣闊若波濤,動則天翻地覆,無堅不摧,靜則有容乃大,收納百川。”


    憑空隔著老遠,老人突然衝著黃風,大喝出聲!黃風隻覺刹那間一道勁風襲來,被吹著倒退三步,慌亂間抬手抵擋,但片刻過去了,卻什麽都沒有發生。


    黃風有些發愣,審視自己周身,好像並沒有傷到什麽,難道老人隻是虛張聲勢,雷聲大雨點小?


    雖然黃風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站在遠處的林柒,卻看的一清二楚。他有大益通玄護體,心相所在,看到老人的無形真元,突然化作滔天氣浪,奔湧而出,席卷一切,更沒想到的是,真氣衝過黃風的身子後,卻隻是讓他倒退三步,恍若未覺,這其中展現的無論形態和還是控製力,都讓林柒驚為神跡。


    “看明白了沒?”老婆婆笑著望向林柒。


    林柒有些愣愣迴過頭,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婆婆,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幫我們?”


    “我們已經沉寂江湖十數載,是誰並不重要,至於為什麽幫你們,隻是應為我喜歡這個孩子啊。”老婆婆說笑著,有摸摸銀珠漂亮的頭發,神情中那份心愛之情,卻不是作偽。


    “還有你,孩子,你也是個好孩子。我看你根骨奇佳,資質不錯,而且心性很好,資質好的人或許有很多,但能有這樣的心性,反而在修行之中更加難得,聽我的,你隻要能保持這份心境,穩紮穩打,不急功近利,將來一定不可限量。要知道,無論什麽神通和功法,都是用來輔助自身的,或許十分有效,卻都是外物,煉神化虛,化簡去繁,迴歸本源的行修才是正道!”


    聽了老婆婆的話,林柒突然想通了很多,他的話和自己師傅的雖然不同,卻殊途同歸,讓人茅塞頓開。


    “小子受教了!”林柒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孺子可教。”老婆婆笑著點點頭,眼神又迴到喬老爺子的身上。


    喬老爺子看了黃風一眼,搖了搖頭,轉身向木屋走迴,一邊說道:“年輕人,帶上你的同伴走吧,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的造化了。”


    聽了老人的話,黃風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卻知道對方讓自己走了,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黃風早就被老人嚇破了膽,之前囂張跋扈,這時反而什麽也不敢說,生怕對方改變注意,於是撒腿就跑,要多快有多快,花綺苑看他一眼,一咬牙,強撐精神,緊跟在他的身後遁去。


    “老爺爺,你怎麽放他走了,他們可是壞人,無惡不作,很壞很壞的那種!”銀珠見老人最終還是放走了天妖門的壞蛋,有些遺憾。


    喬老爺子也學老伴兒摸摸銀珠的頭發,笑著說道:“放心吧,天道昭彰,惡有惡報,這些人不會有好結果的!”


    銀珠嗯一聲,終於還是點點頭,隨著眾人走迴屋子裏。


    “看樣子,似乎還能剩下一口氣吧?”趁著銀珠走迴去,老婆婆走過來,覆在老伴兒的耳邊說道。


    “看他的造化吧,這人還有些修為,根基也算牢固,如果沒什麽意外,能夠早些得到調和,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你看他們去的方向,是泊雁湖那邊吧?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湖麵凍上了沒有?天色這麽晚了,估計什麽也看不清楚。”


    “我之前看過,這時候大概還來不及凍上吧。”


    兩個老人談笑著走近屋裏,似乎對之後的事情完全不在意。林柒走在最後,關門的時候往泊雁湖的地方瞧去,好像有人在湖水中撲通著,看不分明。


    湖水冰麵正是被自己破開的,似乎正應了所謂的因果報應,天道昭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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