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宗養生殿,中間掌教的位置仍然空著,下置四張椅子分列左右,左起第一張坐著一個胡子頭發全白的老頭,閉著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下手位是另一個老者,胡子頭發隻是斑白,眼似銅鈴,麵露兇相,顯得很不耐煩;右起第一人是一個中年男子,看上去十分沉穩,全程隻在喝茶,不發一言,下手邊一張椅子空著,想來正是洪邵煜的位置,因為四人不僅道袍的製式相同,而且連顏色都一樣。


    廳下,圍著的是青衣一輩的門中弟子,看個中神情,似乎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為何這個時候被召集起來。


    此時,洪邵煜正站在大廳正中,懷中抱著長劍,抬頭正看著廳中匾額書著的四個大字“中正清舒”,似乎對於身後弟子們議論紛紛的紛擾全然不覺,隻是那看上去脾氣不太好的玄衣老人卻有些坐不住了。


    “洪師弟,你把門子青衣輩全都聚集於此,還把我們幾個老家夥叫出來,到底所為何事,掌教師兄不在,你當真的沒人能管了你嗎,有事快說,我可不想陪你胡鬧,門內事物繁雜,我可是忙的狠!”老人心情自然不好,口氣頗重,唾沫亂飛,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拍案而迴。


    洪邵煜麵無表情,但還是迴過身來,向自己三位師兄執師門禮。


    “三師兄稍安勿躁,我召集各位前來,自然是有要事處理,既然掌教師兄閉關不出,那門中事物自然是以我們四人做主,二師兄執掌傳習,三師兄執掌教務,七師兄執掌財政,我負責刑罰,許多事情,都需要我們四個商討決定,我今天所為之事,雖然在許多人看來,不過是一件小事,但是在我看來,卻是關乎宗門聲望與前景的大事!”


    聽洪邵煜說完,一直閉著眼睛的二長老睜開了眼睛,抬手拍了拍身旁三長老的胳膊,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嘴殘缺不全的牙齒。


    “老三啊,邵煜這個孩子呢,是你我看大的,他的脾性,你我也心知肚明,既然他這麽說了,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既然你我都來了,且不妨聽他一言。”


    道人輕哼一聲,還是坐了迴去,見三師兄重新坐正,洪邵煜分別向兩人行一禮,又重新站定,掃視門下弟子一眼,開口喝道:“劉思書,周勤,高原三人,出列!”


    人群中先是一靜,突然又一陣議論紛紛,被叫到三人愣了一下,相互對視一眼,打個眼色,緊接著走出人群,在洪邵煜身前站成一排,向四位長老行禮,這三人,都是三長老的座下弟子,想起之前三長老的一番言行,也算事出有因。


    “你們三人,可有什麽要說的麽?”洪邵煜麵色沉沉,話語淡淡,沒什麽表情。


    三人出列之時,人群中知情的人大概已經猜到什麽事情了,隻是沒想到洪邵煜剛剛迴山,就要拉這麽大一番陣仗,如果隻是為了立威,卻又去得罪三長老,怎麽算都討不得好處啊。


    劉思書低著頭沉思一番,看看身邊兩人,於是先開口道:“弟子幾人最近一直研習門內的功課,而且宗內事務也不曾放下,師叔把我們幾個叫出來,我們的確不知道所為何事!”


    “哼!”沒想到洪邵煜先是冷哼一聲,又突然拔劍,指著麵前劉思書的鼻頭,冷笑連連,說道,“既然你們不肯承認,那我就換一種問法!”


    “大膽,反了你了!你是這樣做長老的?你是這樣做長輩的?”三長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一嘴的胡子都甩飛了!


    “我問你,山下農戶賣牛,你們為何扣下對方的牛,撕毀合約,拒付牛錢,還把人家趕下山?如果你不老實作答,我就一劍削了你的鼻子!”洪邵煜麵色不變,根本不管身旁暴怒的三師兄,氣的三長老青筋外露,滿臉通紅。


    “反了反了,身為刑罰長老,竟然逼威門中年輕弟子,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師兄!來人啊,快去喊掌教師兄,這個關是閉不住了!”


    這時候,洪邵煜才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三師兄,說:“我身為刑罰長老,在刑罰堂問責之時,除了掌教師兄,無論你是什麽身份,都無權過問!若三師兄能把掌教師兄叫出來,我沒有意見,就讓掌教師兄看看,他不在的時候,教中都變成了什麽模樣。”


    隻一句話,就讓三長老啞口無言,因為這就是立教之後,先輩們定下來的門規,是鐵則!這時候二長老站起身來,笑著拍拍身邊三長老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下,又對著洪邵煜說道:“邵煜啊,問責呢也沒有這麽問的,你先聽聽弟子怎麽說就是,為了這件小事,就讓掌教師兄破關出來,實在是罪過啊!”


    “二師兄此言不妥,這件事在二師兄看來事小,但我認為卻是禍患無窮!咱們長生宗立於白江之地,若沒有信眾的扶持,哪有我長生宗今日這番光景,失掉香客事小,但損失信譽事大,失掉信仰則後患無窮,如果這件事草草處理,不但對信眾們沒有一個交待,也對我長生宗百年基業毫無利益,所以我主張嚴懲不怠,以儆效尤!”


    得,二長老的麵子也不給,全場一片寂靜,全都看得呆了,二長老見洪邵煜一根筋走到底,也隻能摸摸鼻子,坐迴位子上,繼續閉目養神了。


    知道事情敗露,自己師傅也保不了自己的時候,劉思書三人才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磕頭不止,臉上淚流滿麵,都是一副十分後悔的表情。


    “弟子知錯了,弟子知錯了,可那牛是真的自己走丟了,我以為那幾個農戶自己牽走了牛,詐騙我們錢財,才拒付牛錢,並不是故意為之,請師叔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胡說,隱龍山上各處都有我門中禁製和哨戒,如有人能偷走牛,門中會不知道嗎,分明狡辯!我看你們是死不悔改!”說著,就在眾人的驚唿中,提劍就斬!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突然一道光芒閃耀,正遮到劉思書的頭頂,正迎上洪邵煜的劍鋒!光芒散去,隻見一紙符籙被斬做兩段,飄然落地,一旁劉思書兩眼一翻,昏死過去,這時候,大廳一側走出一粗布麻衣的少年,正是林柒。


    洪邵煜自迴到山門,就急不可待的處理這件事情,連林柒兩人都忘了安頓,林柒和螢梨隻好跟著扁擔等在偏廳,一直聽著事情的發展,本來不想管長生宗自己的事務,但眼看就要血濺三尺,才迫不得已出手,救下這個年輕人。


    全場再一次愣掉了,誰也沒想到這種情況下還會有外人在場,竟然還是個能擋下洪邵煜一劍的少年。


    洪邵煜含怒一劍,事後自認也有些不妥,看到林柒出手,也沒有說什麽,就在這時,後堂突然傳來一聲大喊:“掌教真人出關了!”


    眾人吃驚之餘,全是欣喜,掌教出關,終於有人能平息事端了,場下一陣喧騰,三長老怒喝一聲,才再次安靜下來,現如今三長老麵色最差,脾氣不好,如今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再觸及他的黴頭。


    過不多時,一個身穿華服道袍的人由後廳走入,玉帶纏腰,金絲簪身,袖口流風祥雲,頗具氣勢,麵色光澤紅潤,發質烏黑細膩,胡須飄嫋,到有幾分仙姿。隻是這年紀,看上去更像一個壯年的男子,頗為出乎林柒的意料,因為二長老三長老都是稱唿掌教真人為師兄的,想來應該他的年紀最長。


    掌教在首位上坐好,四位長老一齊起身施禮頌道:“恭迎掌教師兄出關,恭賀掌教師兄修為更為精進!”


    門中弟子緊隨其後。


    長生宗掌教靈成子笑著擺擺手,示意眾人坐下,開口說道:“事情在我出關之後,已經有所了解,我覺得眾位師弟不必為此鬧的不愉快,宗內的和諧很重要。但是我也覺得小師弟說的對,信義是我們長生宗的立足之本,不可丟棄,但能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就罰這三人賠償農戶全部損失,親自上門道歉,之後除去門中所有職務,自去後山岩壁前悔過半年!”


    靈成真人聲音飽滿,氣力充盈,話語十分溫潤,很有親和力。


    “三師弟護徒心切,我不怪你,但你授徒不嚴,卻是你的責任,克除你三月供奉,以儆效尤!”


    三長老麵色難看,但還是站起身來,虛心受教。


    “至於小師弟你,雖然正氣凜然,卻仍然心急如火,不知平和,此乃修行中的大忌,若不是這位小兄弟出手,就犯下大錯,之後你自去後山悔過吧。”說著又看了一眼洪邵煜手中的劍,見劍刃上有一殘損豁口,頓時心生疑惑,問道:“長生劍精絕堅韌,為何有此創傷,小師弟可遇什麽難事?”


    眾人聽了,都是一臉驚疑的望向洪邵煜手中的神兵利器,洪邵煜看了一眼手中的劍,淡然收劍入鞘,麵色如常,說道:“沒事,隻是因為自己脾氣急躁,受到的一點小小的責罰罷了。”


    見洪邵煜這麽說,靈成真人也不深究,點點頭,看了一眼林柒,開口問道:“感謝這位小兄弟援手,不知小兄弟姓名,出身何處?”


    林柒抱拳拱手,向掌教真人行禮。


    “小子禦天宗林柒,見過長生宗掌教真人!”


    “禦天宗?”


    見掌教師兄也是一臉疑惑,洪邵煜接著說道:“這位林柒小兄弟救了我門中弟子婁陽,對長生宗有恩,於是我請他上山,以盡地主之宜。”


    “哦,原來如此!”靈成子點點頭,向眾人說道:“事已至此,眾人且引以為戒,自去吧。來人,好生安排這位小兄弟住處,不可怠慢了長生宗的客人。”


    說著,靈成子站起身來,看了一眼洪邵煜,向後廳走去,洪邵煜會意,於是緊隨其後,眾人開口稱頌,皆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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