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拜禮後,拂袖便就離去。


    來去無蹤。


    甚至不再多看一眼座上的崔廷衍是什麽反應。


    更不要說,待他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整個院落都靜了。


    仿似她從沒來過。


    再不往來。


    日後不識。


    像是荒唐。


    久坐在院上中庭的崔廷衍埋進夜色裏的那點月華冷麵,比數九寒天的冰月還要寂寒。


    猶如寒霜落定。


    他無法動彈。


    任憑這風雪旁落了許久,也沒走出身來。


    獨坐在這一方庭院中,聽茶水泛滾,心如死灰。qs


    心冷了。


    怎麽也救不迴。


    分明。


    分明是她撩撥在先。


    這番,又說再不往來。


    崔廷衍一口血從胸腔裏震了出來。


    她走了。


    滿院的月華瞬間暗淡。


    他的世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她將他,在囹圄深處希放的唯一那點光亮,攢了許久許久,隻在一刹之間,竟全數帶走。


    崔小世子病了。


    病了許久許久,刺傷再犯,宮中請了太醫來看,一直治不好。


    聖上大怒,在次月中旬前,不等諸位親王歸京,徑直將荀王趕迴了封地。


    李屈的傷漸漸養好。


    筋骨周全,卻不能急於習武。


    李府近些日子,總有人來訪。


    曹家的人來的最勤。


    李屈的那位上司,曹郎君每隔四五日便來一迴,他盼著李屈身體大好,再迴他身邊辦事。


    一道來的,還有他家那位十三妹。


    李宴總不在府中,不覺間,曹十三娘與李矜玩到了一塊去,常約著出門打馬球,因而,李矜日日荒誕學業,去學堂的次數一日較一日減少。


    學堂裏沒什麽人,宋老太太的小孫子也被安在了莊上辦事,很少迴府。


    這日。


    易先生隻上了半日課,李淑下了學堂,聽見後院有動靜。


    是大娘子和成姨娘的人又吵了起來。


    「姑娘,」銀鵑擔心,「要不,我們繞道迴院子吧。」


    李淑挑著眉目,遠遠看著前方的爭鬥。


    眼中並無半分退縮之意。


    「讓她們咬,狗咬狗的把戲,隻有咬的越歡,才能見些分曉。」


    銀鵑愣了。


    她家姑娘似乎在大公子傷了後……又變了個人般。


    現下都說出這種話來。


    發愣間,又聽見自家姑娘道:「去,給許重二遞個消息,把這消息傳到內宅去,傳給……宋老太太。」


    銀鵑雖然不明白,卻也照辦:「是,這就去。」


    李宴在門口送柏甫慎安排來的名醫出正門,送別後,午膳去了李屈院中用膳。


    名醫果真是名醫,筋骨接迴,身體已無大礙,隻李屈還需好好修養,不可再動兵械。


    李宴到院中時,卻見李屈又揮起那杆長槍。


    手中無力,長槍脫手,覺著手臂犯痛,一時氣惱,捶碎了桌上茶盞。


    「兄長。」


    李宴走近,撿起地上長槍,將他那杆長槍握在手裏,掂了掂。


    李屈見是她來,收了麵上的激怒和急色,坐了下來,很是歎了聲氣。


    李宴叫唯二收好長槍後,坐到了他身側。


    當作沒看見他的惱色。


    「兄長,曹家郎君幾次三番來府上探望於你,你二人果真有些交情,這番傷養好後,你待如何報答人家。」


    說到這裏,李屈一改麵色,忽嚴肅了起來。


    「大妹……」


    「有話直說。」


    李屈眼中有肅穆,也有抱負。


    「此番傷養好後,我恐怕無法報答曹郎君,在曹郎君的膝下辦事,留在京都,固然有諸多機會,但我終不是能承接這種短道途徑的人,我想憑借著自己一身本事,在身死之前,為自己掙點功名。大妹妹,你莫要笑話我,我聽聞曹家在西山征兵,我想,入軍營。」


    參軍啊。


    李宴沒說話。


    李屈也有些氣餒:「我知曉我本事不夠,現下又重傷在身,不說比起之前的本事,連槍拿不拿得動,還兩說。我卻秉著這一口氣,當真想試一迴,若叫我死在了沙場上,總好過死在京都權貴的手中,家中,就當沒我這個孫輩吧,有你在,還有李朝,我們李府,到底還有口血脈。」


    李屈聽完他說話,在沉思。


    「如此,兄長,你去吧。」李宴看他愣了,笑,「你也不必這般喪氣,待你傷養好,我親自教你,教你,我們李家槍法。定會叫你,馬革而去,百戰而歸,兄長,我們用飯吧。」


    不光他李屈要贏得功名。


    她李宴,也是。


    就看看她一介寒門,是在這京都冗亂爭鬥的權貴中,如何為自己掙出點功名。


    要麽不爭,要爭,當是一鳴驚人。


    *


    皇城司的南衙最近瘋了。


    凡是北衙要辦的案子,南衙必在頭一日夜裏便辦完。


    北衙抓不了的人,隔日,南衙必定抓迴。


    捋出案情,捋辦捋順。


    上至抓捕閹黨竊賊,下至疏通道路擁堵。


    南衙那幫年紀到了歲數的老壯漢,一夜之間,仿似脫胎換骨。


    各個忽的身手矯健,秩序井然,哪裏都能看見他南衙的人馬。


    整座北衙都被他南衙的功勞死死壓住,宛如一座沒有氣息脈動的深潭。


    北衙的突破,在水司使迴京之日後,方有了轉變。


    「水司使,你終於迴來了。」


    「水司使。」


    水月聽聞池噴快馬修書一封,北衙被南衙壓製的幾乎暗無天日,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奇事。


    「池司使,當真有如此誇張?」


    池噴領教過李宴的本事,現下不想承認也得承認,「水司使,你見過李宴本人後,你便知曉。」


    水月是北衙第一招牌,僅此於司空手下,便連禁軍統領也要給他兩分眼色。


    李宴,嗬。


    區區一個才闖出些名號的新人司使,如何知曉他這種在陰詭地獄中闖過的人究竟又經曆過什麽,憑她也能比?


    「哼,給她放出些料,今夜芙蓉橋上,我定要叫她有來無迴!」


    夜晚。


    芙蓉河。


    芙蓉河歌舞升平,達官貴族攜女眷出門,熱鬧非凡。


    這是自迴京後,魏家大姑娘魏映弗頭一遭出夜市。


    魏窕知曉自家這位大堂姐比一般人喜靜,可今夜,芙蓉河棠閣樓上,太子幕僚,祁連山來的柏甫慎,人稱舉世四公子之一的遙昌君正在高樓之上與人品詞。


    棠閣樓今夜自是非比尋常的熱鬧。


    眾人都想目睹這位遙昌君的風姿。


    魏窕也不例外。


    魏映弗卻停住了腳步,站在人來人往的芙蓉橋上,向橋下流河望去。


    一覽無餘的汴京風光,燈火通明,船舶來往無數。


    她瞧見了船舶之外的流河兩道,有數名穿插的黑紅製服官差。


    似流水般不斷湧動。


    魏窕喚她:「堂姐,快些下橋吧,再不下橋,可就趕不上詞會了。」


    魏映弗收迴了視線。


    聲線溫婉:「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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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芙蓉河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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