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慢慢坐正。


    從他麵上瞧出了不小的慍意。


    真的在生氣哎。


    還氣的不輕。


    李宴收了嘴。


    也不知道哪句話犯了他脾氣。


    他板著一張臉,生氣時比不生氣時,麵色深多了。


    叫這麽好看的一張臉作氣,委實是她不識數了。


    這茬還是不提罷。


    李宴假裝在案上倒酒,時不時瞄著他的麵色,夜靜月深,小世子在一方靜深裏,雖慍色著一張臉,卻別有意蘊。


    她也不曉得再說什麽話,他能好些。


    總不能叫她為自己無心幾句話真同他致歉。


    還是趕緊換個話題才是。


    “世子,這酒為何品起來有股沉年的桂花香,細品,又覺是梅花,味道獨特,是為何意。”


    說著,她將自己才淺飲了一口的酒盞推到他身前,示意他。


    “世子,你嚐嚐。”


    崔廷衍瞥眸來。


    看向她推來的,是她一直在用的杯盞。


    酒水晃蕩,映著她皎色的麵容。


    四下無人之地,她不同人前,不是那般豁色,也不是那般明豔,卻是一般無二的敞亮。


    一雙眸色,亮的如同深夜裏的深海明珠。


    亮光澄澈。


    她。


    是不懂這些細節,還是真待他與自己人無異。


    凝神間,李宴又說了話,拿起他才飲了幾口沒盡的杯子,將杯裏的酒仰頭一飲而盡。


    “這壺酒就沒這個味,有些烈,不適宜你喝,你喝這壺。”


    李宴伸手去撈地上的酒壺,手挨著了小世子的衣邊,忽而,她停了動作,側耳靜聽,拿起酒壺,慢慢才抬起頭。


    神色逐漸發沉。


    崔廷衍卻沒注意,他盈盈深深的視線隻在她一口飲盡的杯上。


    耳根瞬間發燙。


    同飲一杯酒。


    萬般沒顧忌。


    “宴娘子……你總該注意些……”


    “噓。”


    李宴比了個手指頭,示意他靜聲。


    確定自己聽得沒錯,而後迴過頭來望他。


    “啊,你方方喚我什麽。”


    沒聽錯吧。


    他喚她宴娘子?


    何等親昵。


    這小世子一杯酒的功夫竟就吃醉了,酒量這般差,原來也不是樣樣都厲害,弱點是在這處呢。


    崔廷衍因著她的話,耳根發燙又發燙。


    有話如鯁在喉,到底沒說出來。


    李宴卻在他麵上拂袖一揮手。


    笑開。


    “才一杯酒你就醉了,想是太子府宴上,你沒少喝。”


    “既醉了,就早些迴去吧,喚你家侍衛來,快些帶你迴去,別在街上逗留——”


    “晚了,人已經來了。”


    李宴口中說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派人總留意著她去向,日前同她有過過節的永康郡主。


    來的飛快。


    一幫侍從迅速將雅間門口圍住,曲笙破簾而入。


    “李宴,你倒是叫我好找。”


    “真真是別來無恙,月下獨酌,一個人跑這來喝花酒,當真是有雅興。”


    曲笙道話不客氣,進門來,往裏走,才瞧見李宴身邊原還坐著個人。


    還是個男人。


    “喲,不是一個人,是與哪家公子把酒月下,也讓本郡主瞧瞧,究竟是何等人也,在這深夜酒坊,竟這般濃情蜜意,舍得功夫與你言歡。”


    曲笙說話措辭好生荒唐。


    李宴盯著她看,表情變淡。


    曲笙將走近,與李宴這小情夫對視一望。


    可不是嚇了老大一跳。


    竟然是,崔廷衍這個瘟神。


    看見他麵上,因她進門三兩句戲謔話,他陡然生出的黑臉。


    威壓可真不小。


    這兩人……


    這兩人什麽關係?


    短短一刹,曲笙思的不少。


    但這會兒她可是來辦正事的,管他什麽崔家不崔家世子。


    “崔世子,原來是你啊,這般巧。”


    崔廷衍冷著臉不言話。


    曲笙也不在意:“崔世子,你也莫惱,今兒你巧也不巧,我與李宴將將有些私事要辦,為防止將你牽連,還請你勞駕挪幾步去別的雅間,不然,一會兒打起來,可是刀劍無眼,你若傷了受了,迴頭可千萬別怪到我頭上。”


    李宴放下酒杯。


    覺得曲笙當真掃興。


    偏偏這會兒來找事。


    “永康郡主,您這是來挑事?”


    曲笙手握長劍,用劍柄推倒桌上的酒壺器具,也推倒方方李宴放置,讓崔廷衍飲用的那杯酒盞。


    酒水淌了一桌子,流到崔廷衍衣角上,繼而往下淌去。


    衣衫沾了酒。


    半濕半透。


    曲笙雙手按在劍上,撐著桌麵,直勾勾盯著李宴看。


    眼神挑釁。


    “本郡主做的,還不明顯?”


    確是來挑事的意思。


    李宴因而沉了一半麵色。


    身邊,崔廷衍斂了麵容。


    曲笙望向他,見他神色諱莫。


    “崔世子,請吧。”


    “來人,請世子出去。”


    崔廷衍站起了身,順了順手上衣袖,沾了一身桂香的酒氣。


    視線長望,望至樓下燈火處。


    李宴半撐著手,抬頭看他。


    以為他要走。


    不料,他朝遠處望了一遭後,轉過身來,麵色冷的像沁了霜,與曲笙低沉言話。


    “今日我若不出雅間如何?”


    曲笙氣笑:“自是與李宴一般待遇,崔廷衍,別總找我不痛快,當心我找你家老太君告狀,你知道我脾氣。”


    這兩人關係怪的很。


    李宴單看著,瞧不明白他們。


    他二人分明又極為熟稔。


    思索間,崔廷衍說話。


    “如何個不痛快,你連我也要一並收拾?”


    “崔廷衍!”


    “如此,你動手試試看,本君自當在此恭候。”


    “好!崔廷衍,你臭毛病又犯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該保的人你要保,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來人,世子安危不顧,給我將李宴拿下!”


    曲笙這是想將她捉迴府嗎。


    有什麽事不能靜下心聊。


    李宴懶著身子歪歪坐起。


    “郡主,難為你沒到我府上抓人,真要動手,好說,老規矩,不壞酒家屋舍,也不傷及無辜,到外間打去,你且先過了我家侍衛這一關,北椋,刀劍伺候!”


    一聲喚。


    北椋從屋頂翻進窗戶裏,進了屋。


    瞬間拔出了手中長劍,劍氣淩人。


    曲笙霎時想起那日不太好的迴憶。


    這李宴,一而再再而三拒絕她邀約,現下還要和她動刀動槍,好,那就先打服她。


    一時,曲笙帶來的護衛全都去了酒樓外,曲笙也站在窗邊,看窗外景象。


    倒是李宴,她半點不關心窗外戰局,反落得一身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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