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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下崗創業,成就一番事業?哈哈哈!”


    牛強大笑:“王啟明,你果然就是個隻會吹牛的傻叉!你一個窮光蛋,口袋比臉還幹淨,還想在涼州城裏闖?真是笑死人了!”


    “沒錯,雖然改革開放好多年了,可下海當老板,哪有那麽容易?”


    “是啊!好多辭職下海的人,連褲子都賠光了!”


    “商海的水可深呢,不是誰都能下的!”


    周圍的人,也都皺起了眉頭。


    這幾年,經濟雖然像坐上了火箭似的飛速發展,可問題也出了不少。


    好多大老板企業家,都在改革的驚濤駭浪裏翻了船,就別說一個小小的工人了。


    所以,國營大工廠裏的工人,幾乎全都想拚命保住自己的鐵飯碗。


    這鐵飯碗,不僅能讓人衣食無憂,將來還可以讓孩子接班,傳給子孫後代呢!


    工廠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大船,幾乎是他們生命的全部,他們怎麽可能心甘情願地放下這條大船?


    他們就像躲在一個鋼鐵水泥做成的繭裏的羸弱的蟲子,整天在繭裏蠅營狗苟,經營著自己的利益,卻絲毫不敢破繭而出,去嚐試外麵的世界...


    他們就和《海上鋼琴師》的那個主角一樣,一輩子沒有下過船,對船之外的一切都是本能的抗拒...


    凡是跳出船去下海的人,都被視為異端另類,所有的人都斷言,他們肯定會淹死在海裏...


    有些人脈關係的人也還罷了,像王啟明這樣才進廠不到一年的小年輕,居然也想學人家下海,簡直就是找死!


    汽配廠可是涼州城裏數一數二的大型國有企業。


    在汽配廠裏當工人,可是涼州城裏一份很體麵的工作。


    這鐵飯碗,王啟明居然就這麽主動扔了?


    “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言海...”


    王啟明搖頭喃喃自語,說了一句眾人聽不懂的話。


    “哼!還在那裏裝什麽臭酸,你的那些狗屁詩,也就哄哄不懂事的小姑娘,能當飯吃嗎?”


    牛強拉著白靈的手說道:“小靈,別理這個土包子窮鬼了,我們先去給你買個傳唿機,完了再去黑鴨子旱冰場滑旱冰吧!”


    “好啊!我想要最新款的摩托羅拉漢顯的傳唿機,行嗎?”白靈毫不猶豫地挽起了牛強的胳膊。


    “沒問題,不就幾百塊嘛,走,去買最貴的!”


    牛強冷笑著瞥了一眼王啟明,就得意樣洋洋地帶著白靈揚長而去。


    而白靈,壓根連看都沒有再看王啟明一眼...


    下午,在食堂裏吃飯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指指戳戳地議論著王啟明被白靈踹了事情。


    胖子和猴子,就端了飯缸子,陪王啟明坐在一起吃飯。


    “啟明,你小子也別太在意,白靈有什麽了不起的?她看不起咱哥們,咱哥們還看不起她呢!”猴子安慰王啟明。


    “就是,這種隻認錢的女人,將來娶了也是禍害!”胖子唿嚕唿嚕地吃著麵條。


    “我沒事,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王啟明卻有些自嘲的笑道。


    “對!你小子文質彬彬的,身邊什麽時候缺過追求的丫頭子?我敢說,明天就有更好的姑娘來找你!”


    “沒錯,當年上學的時候,可是白靈要死要活地追的你,現在她雖然甩了你,咱哥們也不算丟人!”


    胖子和猴子見王啟明沒事,也就釋然。


    他們倆和王啟明白靈,都是技校的同學,畢業後,分配到了涼州市的這家大型汽車配件廠。


    當年在技校上學的時候,王啟明可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入校的,後來還當了班長和學生會幹部,也算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再加上他文質彬彬,談吐風趣,還經常把一些酸溜溜的歪詩寫在黑板報上,自然就引起了好多女孩子的注意。


    白靈雖然長得漂亮,也算是校花,可學習卻不怎麽樣,經常被老師批評,她就主動追求王啟明。


    後來畢業,王啟明因為學習好,本來是可以分配去省城廠子裏上班的。


    可就因為白靈的父親是涼州市汽配廠的生產科長,能把白靈安排到財務科坐辦公室,王啟明就跟著白靈,來到了涼州市的汽配廠,當了工人。


    可現在,白靈卻因為下崗,無情地把王啟明給甩了...


    1999年,改革開放進入了第二十個年頭,經濟飛速發展,社會每天都發生著翻天覆地,日新月異的變化,令人目不暇接。


    社會上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機會,幾乎每天都有百萬富翁,千萬富翁產生...


    正如電視裏某體育名牌的口號說的那樣:一切皆有可能!


    又如同某位當時還落魄潦倒的相聲大師說的:浪大了,你都不知道會催上什麽海鮮來!


    每個人都在重新選擇自己的路,選擇堅守或者出擊。


    機會和風險並存,挑戰和暴利同在!


    整個社會,似乎都在大洗牌...


    隻有敢於拚搏的勇者,才能成為改革大潮的弄潮兒!


    吃過晚飯,胖子和猴子約了人在宿舍裏打麻將,王啟明就騎著二手的自行車,背著自己的吉他,來到了涼州城北郊的雷台觀。


    這是一座修建在十幾米高的夯土台上的道觀,供奉的是保佑風調雨順的雷神。


    三十年前,搞農田基本建設的農民,在雷台觀邊一鐵鍬挖出了一個銅奔馬,成為了全國旅遊標誌,讓涼州再次聞名天下。


    可惜,三十年後,地處西北的涼州和這座夯土台上破敗的道觀一樣落寞,早就又被人遺忘了...


    王啟明對曆史文化很感興趣,每到閑暇,就到這並不太遠的道觀來,看山門的楹聯,牆上的壁畫,大殿裏的雕像...


    即便是房簷上的獸頭瓦當,都讓王啟明十分的著迷。


    不過,今天的王啟明,卻沒有去道觀裏玩賞這些古跡,而是騎著車,來到了雷台觀夯土台的西邊。


    這裏原本是一片小湖,近幾年水位下降的厲害,唯餘一片茂密的蘆草。


    王啟明背著吉他,在夕陽下走進了半人深的草叢深處。


    盤膝坐下,點了一根“龍泉煙”,王啟明卻被煙嗆得滿眼都是淚水。


    他雖然假裝笑嗬嗬的給胖子猴子說自己沒事,可心裏,早就像被刀子紮了一般!


    他和白靈相戀幾年,自己為了她,還放棄了省城工作的機會,可沒想到,她居然如此無情的拋棄了自己。


    而且是當眾羞辱,完全不留一點臉麵!


    雖然王啟明並沒有多麽轟轟烈烈地愛著白靈,可幾年的相處,他早就把白靈當成了自己的未婚妻...


    可白靈,在聽說自己主動要求下崗後,以為自己以前的話都是騙她的。


    白靈要是心平氣和的和自己分手,王啟明或許沒有多難受,他受不了的,是白靈當眾的羞辱!


    王啟明來自騰格裏沙漠邊的一個貧窮的小鄉村,平常不修邊幅,花錢也很節省,所以,廠裏的好多人都看不起他。


    就連白靈,也經常取笑王啟明買給她的禮物太小氣...


    對於這些,王啟明從來都是一笑置之。


    曾經的貧窮教會了他節儉,他一輩子都會堅持這種美德,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


    可沒想到,白靈忽然反目,讓王啟明成了全廠最大的笑柄...


    一根煙抽罷,王啟明拿起了吉他,坐在寂靜孤獨的草叢裏,輕聲唱了起來。


    “當所有的人,離開我的時候,你勸我要耐心等候...”


    “我終於失去了你,在擁擠的人群中...”


    王啟明唱得很動情,一曲終了,不僅淚流滿麵...


    “啪啪啪!”


    忽然,草叢那邊響起了掌聲。


    “誰?”


    王啟明忽地站了起來。


    卻見,一個娟秀清麗的姑娘,穿著一襲白裙,笑吟吟的站在草叢邊。


    “對不起,你唱得太好聽了,我情不自禁的就鼓掌了,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那姑娘二十歲出頭,皮膚白淨得不像西北人,眸子裏有一些江南女子的秀麗和靈動。


    而且,他的口音裏也帶著一些“浙聲”。


    這幾年,江浙一帶到西北做生意的人很多,涼州人就把南方口音統稱為“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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