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猛地被推開。


    屋內的場景,瞬間撞入塗山恆眼簾。


    混雜著濃鬱酒氣與脂粉香的熱氣,撲麵而來,熏的他幾欲作嘔。


    屋內燈火搖曳,光影在奢靡的裝飾間晃蕩。


    一眾濃妝豔抹的女子,或倚在塗山箐身旁嬌嗔調笑,或手持酒盞婀娜起舞,裙擺翩躚,綾羅紛飛。


    見門突然洞開,她們先是一驚,動作僵在原地。


    那瞬間的靜默後,又有幾個膽大的,眼波流轉,帶著試探嫵媚的眼神,朝塗山恆拋來,以為他又是哪路尋歡客。


    而那被圍在中央的塗山箐,衣衫半敞,領口歪斜,發絲淩亂。


    臉頰因酒意泛起不正常的潮紅,眼神迷離,卻還在抬手招唿著女子添酒,嘴裏嘟囔著聽不清的渾話。


    瞧見塗山恆進來,先是愣了一愣,像是一時間認不出眼前人。


    片刻後,才扯出個淺淺的笑,搖搖晃晃起身,伸手指著塗山恆,口齒不清道:“小...小老二...你怎麽來了?來,坐,一起共樂!”


    說罷,身形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幸被旁邊女子扶住。


    塗山恆麵色鐵青,牙關咬緊,怒意在眸底熊熊燃燒,雙手握拳,指節因用力泛起了白。


    旋即跨步上前,一把扯過塗山箐手臂,咬著牙低聲道:“跟我走,立刻!”


    那聲音冷的似要凝霜,全然不顧周遭女子的錯愕驚唿。


    塗山箐用力甩開塗山恆的手,酒水四濺,嘟囔道:“大哥正玩的高興呢,小老二,別敗了興致。”


    塗山恆氣的渾身發抖,滿心的失望與焦急翻湧成災,卻又無奈至極。


    隻定定盯著塗山箐,那眼神,仿若要吃人一般。


    僵持片刻,塗山恆抬手,將錢袋扔在門外,錢袋砸落在地,發出“嘩啦”一聲悶響。


    袋口鬆開,金銀絲軟瞬間滾落四散,在燈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塗山恆寒眸掃向屋內那些鶯鶯燕燕,聲若寒霜:“都滾出去!”


    一眾女子先是驚愕地瞪大雙眼,短暫凝滯之後,瞬間化作一群餓狼,推搡著朝門口蜂擁而去,全然沒了方才的嬌柔。


    不多時,便全部退出了房間,屋內唯餘一片狼藉。


    塗山恆一步一步,朝著那坐在錦繡堆裏,爛醉如泥的塗山箐走去,直直站定在塗山箐身前。


    俯視著塗山箐那狼狽模樣,極力壓下心頭怒火,嘴唇微顫,終是輕聲吐出一句話:“大哥,她沒嫁成。”


    果然,塗山箐聽了這話,仿若被直擊中了要害。


    原本闔起的雙眼先是劇烈顫動,像是有兩隻困獸,在眼皮底下掙紮。


    緊接著,緩緩睜開雙眼。


    那雙眼,血絲布滿,渾濁中透著幾分迷離,恰似剛從一場荒誕混沌的大夢中被硬生生叫醒。


    塗山恆見他有反應,繼續開口道:“洛塵上仙,在婚宴之上將她強行帶走了....”


    塗山箐眼神直勾勾地對著虛空愣了愣,仿若靈魂還遊離在九霄雲外,一時半會沒能拽迴這現世。


    過了好一會,那凝滯的眸中才漸漸有了絲清明,旋即,嘴角不受控地狠狠一抽,鼻腔裏擠出一聲冷哼。


    聲音冷硬又絕情:“與我何幹?”


    話語輕飄飄地逸出,卻恰似有千斤重,直直砸落在這寂靜的屋內。


    隨即整個人重歸那副放浪形骸,萬事不掛心的頹唐模樣,彷佛方才那一絲動容,不過是一場虛幻的錯覺。


    見他這副事不關己,渾噩浪蕩的姿態,塗山恆心底的氣惱,瞬間如熊熊烈火般躥升而起。


    拳頭在袖間悄然攥緊,咯咯作響,猛地垮前一步,厲聲道:“既不關大哥的事,大哥何必日日在此醉生夢死?任憑各界茶樓肆意橫生謠言,此時族中上下,人心惶惶,你身為狐族大少主,到底有沒有一絲當擔!”


    塗山箐聞言,微微抬起那張堪稱妖孽的臉。


    燭光在他高挺的鼻梁,深邃的輪廓間跳躍,勾勒出明暗交織的光影。


    隻見塗山箐嘴角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不羈笑意,眼眸半眯,眸底幽深的仿若無盡夜色。


    也不搭話,猛地抓起手邊酒壺,仰頭灌下一大口酒,酒水沿著唇邊肆意淌落,浸濕了前襟。


    隨後,喉結滾動,發出一聲滿足的低歎。


    這才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玩世不恭的腔調迴應:“我樂意。”


    簡簡單單三個字,輕飄飄從唇間吐出,仿若利刃直直刺向塗山恆。


    斬斷了所有的苦口婆心,也斬斷了那一絲殘存的期望。


    塗山恆此刻心中隻剩一個念頭:這人必是瘋魔了,無藥可救!


    眼底的決然一閃而過,心一橫,決意不再縱容。


    當下雙手迅速地在身前結印,靈力自掌心澎湃湧出,化作微光縈繞在指尖,絲絲縷縷的靈力相互交織,纏繞,逐漸凝聚成堅韌的靈繩模樣。


    幽光閃爍,顯然是要將塗山箐強行捆了帶走,以免他再繼續沉淪這荒唐之地。


    還未來及的動作,就聽到塗山箐帶著醉意卻冷厲的聲音傳來:“小老二,你要對我動手?”


    塗山箐原本迷離的雙眸此刻也陡然銳利如鷹,直直刺向塗山恆。


    屋內的溫度似乎都因此驟降了幾分。


    塗山恆被這突如其來的反問,震得身形一滯,雙手間縈繞的靈力也隨之一頓。


    眼中閃過一絲掙紮,可轉瞬便被堅定取代。


    “是,今日就是大哥怨我,我也要將大哥帶走!”


    塗山恆咬著牙,一字一頓說著,瞬間手上靈繩迅速朝著塗山箐四肢纏去。


    塗山箐見狀,冷哼一聲,身形陡然一轉,衣袂獵獵作響,手中不知何時竟也凝起靈力,動作快如鬼魅。


    還未等塗山恆反應過來,那靈力便如靈動的白蛇,瞬間纏上他的身軀,將他緊緊束縛。


    “跟我走!”


    塗山箐低喝一聲,拽著塗山恆就大步往外走去,一路上塗山恆滿心憤懣,卻又無計可施,隻能任由塗山箐拖著前行。


    片刻後,兩人便來到馬車旁,塗山箐手臂猛地一甩,將塗山恆像包袱一般,扔給一旁候著的盈盈。


    神色間沒有半分愧疚和遲疑,嘴裏隻冷漠丟下一句:“盈盈,看好他!”


    盈盈不知發生了什麽,手急忙慌的要幫塗山恆解開那靈繩,嘴裏又著急唿喚著塗山箐:“大少主,你要去哪?”


    塗山箐整了整衣衫,長腿一跨,翻身上馬,韁繩一勒,衝著馬車方向拋下一句:“我走了!”


    馬蹄揚塵,須臾間便消失在了長街盡頭。


    隻留下麵色鐵青的塗山恆和手足無措的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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