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一此刻躺在床榻之上。


    一夜忐忑未眠,此刻放鬆下來,便覺全身無力。


    沒多會,便又聽到外頭天雷轟鳴不斷!


    急忙拉過被子,蓋住腦袋,試圖將這瘮人的雷聲,屏蔽於雙耳外。


    韻一漸漸陷入夢鄉深處,意識如飄搖在軟綿雲朵裏,混沌又迷糊。


    就在這時。


    一聲輕柔,還帶著怯意與依賴的“啊姊”悠悠鑽入耳中。


    韻一混沌的思緒猛地清明,瞬間坐起了身。


    用不可置信的目光開始在屋內環視起來,心髒砰砰直跳!


    下一瞬,卻是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待仔細環顧了四周後,終是沒見到人影,平複下那恐懼的情緒,開始自顧自的喃喃安慰起自己:“夢魘了...夢魘了...”


    與此同時。


    院中的四角鹿,仿若被激怒的上古神獸,周身氣息陡然淩厲。


    往日裏溫順的眼眸,此刻燒起了熊熊怒火,死死盯著結界外的男子。


    四蹄在地麵不安的刨動,每一下,都刨出了幾道淺痕。


    原本服帖的毛發,此時根根炸起,威風凜凜中滿是肅殺之氣,粗壯的脖頸高高揚起,有力的喉結,不時發出沉悶低吼聲。


    此刻,雷鳴轟炸。


    滾滾黑雲,仿若怒濤翻湧!


    那男子,卻似超脫這狂暴天象,身姿筆挺地立於結界外。


    一襲墨黑長袍,烈烈迎風,襯的他身姿越發修長。


    男子麵容儒雅,仿若古畫中走出的白麵書生一般,可眉眼間,偏又透露著絲絲病嬌的乖戾!


    皮膚白皙的近乎透明,透著一股子孱弱矜貴,那雙仿若幽夜寒星的眼眸,毫無波瀾的看著院中那暴跳如雷的四角鹿。


    知曉此鹿因嗅到自己周身隱匿的魔氣,而躁動不安,唇畔微微上揚,綻出一抹漫不經心的笑。


    那笑意,未達眼底,隻聽他薄唇輕啟,悠悠吐出兩字:“孽畜。”


    嗓音溫潤如玉,恰似山間清泉,可語調中,那高高在上的輕慢,卻如同冰渣,直直刺向四角鹿!


    四角鹿聽到男子這聲滿含輕蔑的“孽畜”,瞬間暴跳如雷!!!


    前蹄高高揚起,重重踏下,堅實的地麵竟被踏出裂痕,土石飛濺。


    男子見四角鹿這般狂怒模樣,神色未起絲毫波瀾,依舊氣定神閑。


    隻見,他從容的微微抬起右臂,寬大的袖袍隨風輕擺,隨後修長的指尖輕點虛空。


    刹那間,指尖處幽光一閃,數道如黑色綢緞般的魔影,蜿蜒而出。


    迅速朝著結界內蔓延,精準的纏繞上四角鹿周身,眨眼間,四角鹿便被禁錮的動彈不得。


    男子輕輕抬手,拍出一掌,四角鹿身軀便不受控製向後滑出數丈,揚起漫天塵土!


    男子負手而立,冷眼淡漠道:“今日是接迴阿姊的好日子,本尊且留你這孽畜一命。”


    說罷,下意識抬腳就要跨入結界之中。


    然而,腳掌剛觸碰到那層透明屏障,竟像是撞上了一堵堅不可摧的無形之壁,一股強硬的反震之力,瞬間將他彈迴原地。


    男子眉頭一挑,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顯然是沒料到會遇到阻礙。


    下意識“咦”了一聲,短暫的錯愕後,原本那漫不經心的星眸,瞬間銳利如鷹。


    緊緊鎖住眼前這看似平常,卻暗藏玄機的結界,微微眯起雙眸。


    他一寸寸沿著結界邊緣遊走,緊接著,修長的手指輕撚訣印,幾點幽光,自指尖溢出,如靈動螢火蟲,徐徐朝著結界飄去。


    試探著結界的深淺與特性,那副認真模樣與起初的病嬌隨性,截然不同!


    墨雲似怒獸般翻騰,蒼穹之上,驚雷乍響,仿若天崩地裂!


    一道道刺目的電芒如銀蛇狂舞,照的四下一片慘白,男子一襲黑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男子深邃的雙眸毫無波瀾,對這漫天的雷鳴電閃,毫不在意。


    良久,那聲音仿若從九幽而來傳來:“原來此結界,竟是被人以性命為契緊緊相連...”


    隻見他微微仰頭,眉頭緊鎖,心中念頭急轉。


    此結界,乃是無解死局,隻要那人尚存一息,旁人休想踏入半步!


    除非!將那人屠戮!!!


    想到此處,一抹複雜神色從眼底掠過,旋即隱沒。


    知曉這棘手難題後,眉頭微蹙,病嬌的麵容閃過一絲陰鷙,旋即收斂情緒,在結界外來迴踱步。


    片刻後,男子猛地停下腳步。


    閉目凝神,眉心處,一道幽光乍現,神識如洶湧潮水,瞬間朝著四麵八方,奔湧而去。


    那神識穿牆過戶,所經之處,纖毫畢現!


    須臾間,便精準鎖定韻一所在的方位。


    “阿姊,我來接你了。”


    男子溫潤卻透著不容拒絕意味的唿喊,仿若一道利箭,直直穿破房舍牆壁,鑽進韻一耳中!


    那聲音,帶著久別重逢的親昵,又藏著絲絲病嬌獨有的偏執。


    在無心宮中,悠悠迴蕩!


    韻一聽到那夢魘的聲音!再次傳來!!!


    心髒猛地一縮,嚇得亡神皆冒!


    昔日與男子相處的一幕幕,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飛速輪轉。


    那些溫柔繾綣背後暗藏的偏執乖戾,以及囚禁了自己整整三百年的陰森牢籠!同那些冰冷的刑具!


    樁樁件件,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來。


    震驚與恐懼讓韻一呆愣原地數秒,直到一陣冷風從窗欞灌入,激得她打了個寒顫,才如夢初醒。


    雙手慌亂抓起一旁的衣衫,匆匆披上,發絲淩亂地奪門而出。


    待真瞧見結界外,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恐懼瞬間如藤蔓般,纏緊她每一寸身軀,雙腿瞬間發軟。


    那眉眼,還是她記憶中溫潤如畫的模樣。


    可如今,多看一眼,都仿若要被拽入無盡黑暗之中!


    韻一雙唇哆嗦地說不出話,隻能抖如篩糠般。


    望著他。


    四周狂風肆虐,驚雷爆響,一聲接一聲,仿若要將韻一的神魂都一並震碎,在這令人膽寒的電閃雷鳴間,韻一那清秀的麵容被雷光照的滿臉恐懼。


    男子目光似燃著幽火,牢牢鎖住不遠處的韻一,仿若瞧不見韻一眼中溢滿的恐懼,隻見他嘴角微微上揚,綻出一個甜的發膩的笑,語調輕柔得仿若情人低語,寵溺道:“啊姊,我來接你迴家。”


    那笑容掛在那蒼白的麵容上,透著病嬌的癲狂,偏又因骨子裏的矜貴氣質,糅合成一種惑人的魔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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