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柱說完看向眾人,目光先是憤怒,緊接著變得惋惜,最後變得沉痛。


    他低下了頭,撿起那已經摔碎的煙鬥,想要把它們合在一起。


    可是裂開的口子,又怎麽合得起來呢?


    “行,我知道了!”


    他看向在場每一個人,見他們眼神堅定,已經下定決心跟著陸陽幹,眼神複雜到讓人無法猜測他的真實想法。


    “希望你們記住今天的選擇,以後有事也不要來找我了!”


    “即便是你們來了,我趙德住也不會再說一句。”


    他說完看向陸陽,閉上眼睛,想了一會,這才睜開。


    “陸陽,你要去大學了,好賴將來都有一個穩定的工作。”


    “可是大家是靠著這腳下的土,這山上的樹吃飯的。”


    “我希望你不要急功近利,不要把大家的生死,當成你本子上的作文,想怎麽寫就怎麽寫。”


    陸陽沒想到老村長會是這麽一個固執的人,竟然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


    “老村長,我真的沒有。”


    “行了!”


    趙德柱伸手打住,又看看手中的煙袋,長長地歎一口氣。


    “合不上了!合不上了!哈哈哈!”


    他把手中的煙袋,狠狠地扔在地上,轉身大吼一聲。


    “我們走!從今以後,他們三個隊走他們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


    “老村長!”


    陸陽想要挽留趙德柱,可身後的陸永國卻一把將他拉住。


    “小村長,沒用的!老村長不會管我們了!”


    老村長雖然古板,有時甚至有點霸道。


    可大家鄉裏鄉親這麽多年,早就對他形成了強烈的依賴感。


    平時不隻是大事,有時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去找他。


    在場的所有人的記憶中,都有關於他的畫麵。


    可是現在,他走了,再也不管他們了。


    他們總感覺心裏空落落的。


    可是他們誰也沒去追。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還有小村長。


    而他沒有丟下他們,依然站在這裏,就像大家身後的大山。


    雖是寂靜無聲,卻給人永不倒下信任和威嚴。


    陸陽蹲下身去,撿起那碎成幾塊的煙袋。


    看來我想走也走不了了。


    看著煙袋半晌,陸陽終於還是長長出了一口氣。


    也好!


    現在終於可以安下心來幹一件大事了。


    陸陽將煙袋裝進了兜裏。


    社會在發展,人們在進步。


    他相信,很快老村長就會知道,他這個小村長才是對的。


    “大夥們,繼續開會!”


    陸陽帶頭返迴會場,似乎並沒有受老村長的任何影響。


    可陸永國是陸陽肚子裏的蛔蟲,時刻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發現,陸陽的這一聲吼,比以前更加幹脆、堅定了。


    他敏銳地意識到,陸陽可能做了一個能改變他們三個隊命運的重大決定。


    “小村長,那個…。”


    可他又不敢問,生怕問了會影響陸陽的決定。


    這可是大學呀!


    城裏呀!


    工作呀!


    美好的生活呀!


    如果小村長真是因為自己的詢問和請求,改變了想法,從而與這美好的未來擦肩而過,他是會愧疚一輩子的。


    前麵,陸陽卻停了下來,迴頭對著他一笑。


    “冬瓜,你猜對了,我不走了!”


    “什麽?”


    陸永國感覺眼睛一下子濕潤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心愛的姑娘留了下來。


    不,這種激動,遠比那種感覺更加強烈。


    因為,這個世界上,可能有很多姑娘都會為自己留下來。


    可是在這個世界上,小村長隻有一個!


    他一下子跳了起來,像是要變成巨人,對大家宣布一樣。


    “鄉親們!小村長他不走了!哈哈,他不走了!”


    轟~


    如一顆炸彈一般,這個聲音迅速爆炸開來。


    更多的聲音跟著爆炸。


    “哈哈,小村長不走了!”


    “小村長要留下來了!”


    “他不去讀大學了!”


    “他要帶我們致富了!”


    “……”


    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越傳越遠。


    剛轉過彎的趙德柱停了下來,表情微微一僵。


    “趙老四,我…我耳朵沒背吧?”


    趙老四也是愣在了那裏。


    他雖然連小學都沒有讀過,可他知道大學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住樓房,意味著娶個漂亮婆娘,意味著比他們這些農民要高上一等。


    可是陸陽竟然放棄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選擇留下來搞資本主義。


    “他、他、他這是…瘋了嗎?”


    趙德柱沒有說話,而是站在那,聽著大家的歡唿聲。


    他甚至可以想像,他們已經把陸陽拋到了空中,又一起接住,像是得到了一個聚寶盆一般興奮激動。


    他心裏有點嫉妒、有點惋惜、有點無奈、有點憤怒。


    可是他隻是平靜地道:“走吧,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趙老四心中卻有些擔心:“老村長,他們萬一要是成功了怎麽辦?”


    趙德柱冷哼一聲:“成功?多成功?大地主?還是大資本家?”


    “我見過這樣的事情太多了,他們不會有好結果的。”


    趙老四想了想,又擔心起來:“他們大人要是遭了,那麽多孩子以後怎麽辦?”


    趙德柱歎了一口氣:“能怎麽辦?大家把褲腰帶緊一緊,熬幾年,等他們出來唄!”


    …


    與他們不同的是,此時三個隊的社員們,卻個個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並開始獻計獻策。


    “小村長,學校禮堂借不成沒關係,咱們隊上原本就有幾間房子,咱們這麽多人,再修幾間就行了。”


    陸陽想了想:“可過幾天就要收糧食了,這可是大事,耽誤不得的。”


    陸永國道:“小村長,反正夏天黑得晚亮得早,咱們中午也不休息,兩三天就修好了。”


    既然是創業,那就得吃苦,陸陽點點頭。


    “反正要修,那我一會就畫個圖,你們就按我設計的修,方便以後升級改造。”


    陸永春驚訝地問:“小村長,你太厲害了,竟然還會設計房屋!”


    陸陽剛開始帶大家搞手工,也做個席子,不過不是這種十字相交的編織席,而是竹條席和麻將席。


    但竹子的處理,工作間需要的環境,應該是一樣的。


    陸陽笑了笑:“我會的事情還多著呢,以後你會慢慢知道的。”


    老村長也喜歡說以後怎麽怎麽樣,可很多人都不相信,有的人還會嘀咕幾句。


    但對於今天的小村長,不知怎麽的,大家一聽這話,卻感覺像是看見了未來,看到了幸福的生活,啪啪地鼓起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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