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韙遣使。


    嚴顏換上衣袍,領著一隊親衛。


    親赴營壘之北,相隔十裏的大漢王師營壘。


    “三日之後。”


    “於下辨決死一戰?”


    荀攸望著嚴顏身後的一個親衛笑了笑。


    左側的張濟,馬騰,段煨,夏侯淵,右側的氐族首領,以為荀攸在笑嚴顏,自然發出一聲聲譏嘲。


    絕境會戰,是要興士氣,來讓益州軍與南中義從死戰嗎?


    “荀將軍。”


    嚴顏神情不變,嘶啞道:“若是對壘固守,對我們,對你們都不利,畢竟你們的糧草運輸也會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不是嗎?”


    “可以。”


    “某應下了。”


    荀攸合上會戰公文,淡淡道:“不過,你若是殺了趙韙,南王節朵阿惹,隻是負罪之身,包括益州軍,南中義從皆是如此!”


    “什麽?”


    嚴顏頓時一怔。


    荀攸淡笑道:“大漢伐罪無赦,但陛下並未說負罪必死,可以終生都是負罪之身,你們會怎麽選?”


    “不必了。”


    “負罪不赦與羞辱何異!”


    嚴顏起身冷笑一聲,目光掃過帳中之將,道:“某隨主公入益州之前,多聞天子兵事,逢敵殺之無赦,盡皆梟首築京觀,你們想要捕獲罪民代替勞役,真當某看不明白?”


    “畢竟。”


    “你們還能活著,不是嗎?”


    荀攸伸手而指,淡淡道:“三日時間,若你能提著趙韙,南王節朵阿惹的首級領軍來降,此戰可免!”


    “不送。”


    嚴顏冷笑一聲。


    領著兩個親衛轉身離開軍帳。


    “嚴顏真是不知好賴。”


    “而且一介親卒,頭插鳥羽,身佩鈴鐺,四處遊來蕩去。”


    馬騰冷笑一聲,說道:“某看陳君侯做的就不錯,這些叛軍就應該殺一半留一半,南中首領也當如此,剩下的全部捕獲迴去修河堤挺好。”


    “壽成兄。”


    張濟舉起水杯遙遙一敬。


    陳槐的做法,給他們極大的啟迪。


    無赦並非是盡誅,捕獲的人殺一半留一半。


    以血腥鎮殺叛軍是最好的選擇,尤其是南中義從,更是當如此。


    “將軍。”


    雷定起身拍著胸膛請戰道:“某陰平義從可為先鋒陷陣之軍。”


    “某亦可。”


    楊騰,阿貴,竇茂連忙起身。


    “不必。”


    “且等著看。”


    “若益州軍中沒有內亂再言。”


    荀攸擺了擺手,沉聲道:“護商軍遣派斥候,時刻偵查益州大營。”


    “諾。”


    張濟起身應下。


    眾人見此,隻能失落的退出帥帳。


    畢竟會戰容易斬將,奪南王首級可封侯啊!


    “將軍。”


    裴茂眸子閃爍道:“我們的兵力與他們不差多少,護商軍一萬,南府軍一萬,氐族義從數萬,還有公明遣來的一千西府軍,以及陽平關的五千登封軍,會戰必捷。”


    “巨光。”


    “登封軍不可輕動。”


    荀攸目光落在輿圖上,沉聲道:“況且,我們這些人足夠了,若不是想要圍捕,僅一萬護商軍便可擊潰趙韙的主力。”


    “是。”


    裴茂頷首附和。


    王師,府軍,戍邊軍,義從。


    大漢的四大軍卒梯隊,其戰力差距極為明顯。


    尤其是王師,幾乎是以一敵十的精銳,天下沒有其他軍隊可以比擬。


    是夜。


    益州軍營之中。


    嚴顏將大漢王師帥帳的言論一一道明。


    趙韙眸子冷厲道:“遣人殺了隨你去的親衛,若是讓他們將消息透露出去,軍中必然嘩變,畢竟能為罪民,便有人不願死戰大漢王師,尤其是益州軍中不少都是被蒙蔽之人,一旦知曉真相,對我們,對整個益州,都是不利之事。”


    “嗯。”


    嚴顏歎了口氣,按劍走向帳外。


    驟然,帳外響起一陣鈴鐺聲,使他臉色巨變,還未等後退躲避,一柄利刃便刨開白色帳布,刺穿胸膛。


    “誰?”


    趙韙臉色一變。


    連滾帶爬從蘭錡上抽出佩劍。


    “將軍。”


    “你誆騙某等啊。”


    一隊益州親衛軍卒走入帥帳。


    為首之人正是隨嚴顏出使大漢王師營壘,且進入帥帳之人。


    “興霸。”


    嚴顏躺在地上,難以置信道。


    “嚴顏。”


    甘寧扯下帳幔,擦拭著劍鋒,寒聲道:“從巴郡開始,你便誆騙某等迎劉焉為州牧,並且言出兵武都討伐賊寇,可入了武都才告知寇伐天子,要為其殺入中原,又以伐罪無赦之言,迫使我們與王師死戰。”


    “甘寧。”


    “你要犯上嗎?”


    趙韙怒喝道:“來人,立刻將其捕殺。”


    “別傻了。”


    “你的親衛早就死光了。”


    甘寧冷笑不已,譏嘲道:“從大漢王師營壘走出之後,某便想明白,荀攸說殺趙韙,殺南王,並非是說給嚴顏,而是說給我們這些益州軍卒,你們使整個益州背負不臣之名,使我們皆為負罪之身,可恨。”


    “非是如此啊。”


    嚴顏悲喝道:“你殺了某,殺了趙韙,亦是負罪之身。”


    “鏗。”


    甘寧再揮劍,劃過嚴顏的脖頸。


    大量熾熱腥臭的鮮血,噴灑在帥帳之中。


    趙韙咽了口唾沫,攥緊劍柄道:“你要明白,就算殺了我等投誠,亦是罪人,隻要你肯收兵,某可讓你接任嚴顏巴郡將軍之位。”


    “你聽,營內嘩變了。”


    “迴營之後,某便召集以往的兄弟,散播荀攸之言。”


    “你們從未想過益州百姓,以及我們未來會是什麽下場。”


    “背負不臣之名死去,來日天子收複益州,某等親眷亦是不臣之人的親眷。”


    “可荀攸說了,隻要殺死你們這些罪首,便是負罪之身,罪人的親眷,總比不臣之人的親眷要好。”


    甘寧眼中盡是怒意,以及冰冷的殺意。


    他是錦帆賊出身,被郡中表舉為郡吏,得嚴顏征辟從軍。


    可是,沒想到一切都是一場騙局,所有北上軍卒都背負不臣之名,成為大漢王師討伐的叛逆,令整個益州都蒙羞。


    趙韙心涼。


    抬眸凝望帳外之地。


    營壘中糟亂不堪,哀嚎聲壓製各營將校的軍令。


    有人成規模的組織軍卒,對益州將校進行斬首,並且亂象朝著南中義從營地波及而去。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嚴顏的出使,令營中內亂。


    這就是他們蒙蔽益州軍卒與百姓的代價。


    當謊言被撕開一角,當真相被披露之時,自有不甘之人持劍反擊,想要除去身上足以壓垮一姓一族的不臣之名。


    “殺。”


    甘寧暴喝一聲,持劍朝著上位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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