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匹好馬?


    這個賞賜,列卿神情變化不定。


    這是恩賜,還是譏諷,亦或者對董卓的不屑?


    “諸卿。”


    “無事便退朝吧。”


    劉宏再度登上帝陛望著斧扆,沒有轉身,更沒有歇斯底裏,冷靜道:“袁次陽已經死了,但驃騎還在並州征伐,洛陽勿擾兵事。”


    “諾。”


    滿朝公卿帶著震撼離開宮廷。


    感覺袁氏太狠,又覺得天子平靜的極為不正常,恐有一場足以撼動大漢社稷的變故正在醞釀。


    “咳。”


    “咳咳。”


    直至群臣退卻,劉宏猛的咳出幾口鮮血,扶著案幾緩緩坐下。


    “陛下。”


    “可要喚太醫令。”


    蹇碩麵色大變,連忙衝上帝陛扶著劉宏。


    “不。”


    “此事不能外泄。”


    “朕看到了袁氏的瘋狂。”


    劉宏臉色蒼白,望著殿中的血色,平淡道:“你去並州,把洛陽諸事講給劉牧,若大勝可歸陳國,切勿迴朝,洛陽朕能壓的住,告訴他士族可以殺,但亡不盡,且絕對不可以讓自己染血,手中的刀隨時可以換,但自己染血,便失去了為王的資格,希望他終有一天會明白這句話的意義!”


    “奴婢明白。”


    “陛下要保住身體啊。”


    蹇碩紅著眼睛,心中滿是悲憤。


    何進這頭蠢豬,竟然敢明晃晃與袁氏媾和,更是挾裹大勢,迫使陛下妥協,逼得一朝天子為之泣血。


    難道真的以為接手袁氏門生,就能成為天下第一士族?


    況且,陛下這麽說,可他一個公車司馬令,又能阻止得了驃騎將軍迴朝嗎?


    所處地位不同。


    所看待事情的眼光不同。


    蹇碩為劉宏而悲,為何進而恨。


    可是,在何進的眼中,他並未參與伏殺劉牧之事。


    隻是順勢而為,召集公卿開啟廷議,並讓河東守備營徹底倒向自己,還能接手袁氏的部分資源,有利而無害。


    “願大漢萬年。”


    “劉牧,這次朕做你手中刀。”


    劉宏望著蹇碩遠去的背影,眼中滿是厲色。


    本以為自己挑選一個草莽之人為外戚,便可以遏止外戚之禍,並抗衡士族,沒想到何進能蠢到這種地步。


    自己的兩個兒子,真的無人能扛起大漢了。


    那便讓自己做一次劉牧的刀,殺一個幹幹淨淨,反正自己都昏庸了,不怕為劉牧背一個的罵名。


    袁隗之死。


    在洛陽堪稱驚天動地。


    坊間各種秘傳,讓整個汝南袁氏處於風雨飄搖之中。


    袁紹,袁術,袁胤等袁氏族人收到消息之後,神情驚恐的趕迴太仆卿府。


    沒有滿府白綾。


    沒有侍從披麻戴孝。


    隻有袁基麵色蒼白,跪於府堂之內。


    對袁氏所有的安排,以及伏殺劉牧,皆是他與袁隗安排,並未扯上其他族人,但該來的暴風雨,還是要來了!。


    “兄長。”


    袁紹不顧早已失魂落魄不知所以的袁術,攥拳上前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大將軍隻說讓某迴來奔喪。”


    “某殺了叔父。”


    “因為他通敵,想要讓驃騎死在並州。”


    袁基沒有明言,隻是淒然道:“從今往後,本初,公路,你們便去追隨大將軍,某會在朝中告病,閉府鎖門!”


    “為什麽?”


    袁術崩潰的衝上來揪住袁基衣襟,猙獰道:“你弑殺叔父,行不孝之舉,一個宗王之子,伏殺失敗又何妨,你為何要殺了叔父!”


    “公路。”


    “驃騎勝了。”


    袁基緩緩掰開袁術的手指,眼中滿是失望:“美稷縣大捷,北伐大軍已經開始對鮮卑圍剿,不出一個月時間,並州必定傳來捷報,為兄弑叔父,隻是為了保全汝南袁氏。”


    “混賬。”


    “不孝之舉。”


    袁術捏起拳頭,忍著砸下去的衝動,轉身離開太仆卿府。


    袁基可以從子弑叔父,但他不能以弟犯兄。


    隻可惜自己還未能在朝中嶄露頭角,袁氏便已經崩摧,需要靠一個以前不入眼的屠戶來庇護自身,可恥可笑。


    “你們出去。”


    袁紹朝著身後的袁胤等人擺了擺手。


    “是。”


    眾人狠狠剜了眼袁基,轉身離開大堂。


    袁隗之死,代表著袁氏的衰敗,樹倒胡鬆散不至於,但輝煌不存了。


    “兄長。”


    “你有苦難言吧。”


    袁紹倒了兩杯酒水,跪在袁基對麵遞過去,又自飲一杯道:“並州有人設局,必然是兄長的手段,叔父是為了你而死。”


    “是。”


    袁基沒有動地上的酒水,抬頭紅著眼睛迴道。


    “明白了。”


    袁紹深吸了口氣,放下酒器起身走向門戶。


    事情如此。


    他又能說什麽。


    一切,都是為了袁氏啊!


    “本初。”


    袁基開口道:“公路心思不壞,隻是還沒有體會到權力爭鬥的可怕,豫州已經被天子與劉牧瓦解,為兄在冀州有布局,州郡縣官吏皆有袁氏門生,來日你可攜冀州成就大事,袁氏便托付在你的手中了。”


    “兄長。”


    袁紹腳步一頓,不禁問道:“事已至此,某真的可以做到嗎?”


    “本初。”


    袁基慘笑道:“太醫令證明天子久病,皇子無能,隻能靠宗室力挽狂瀾,陛下才迫不及待的推劉牧出來,並屢次加以重權,但士族的根係從來不是在朝堂,而是在州郡,宗王之子不能治州郡是他最大的破綻,你能明白嗎?”


    “明白了。”


    “弟,敬送袁基兄長。”


    袁紹轉身大拜,而後決然離去。


    他比袁術成熟,知道朝政之爭的可怕。


    上一次,何進輸了,以外戚之身都要死一個何苗。


    這一次,汝南袁氏輸了,一個袁隗止不住天子與劉牧的屠刀,所以袁基也會死,袁氏將無人在朝為卿,隻能在州郡一較高下。


    而他,現在最重要的是推出何進,蟄伏其羽翼之下。


    袁隗的死。


    為滿朝士卿,天下士族蒙上一層陰霾。


    並州的大捷,成為朝堂爭鬥的轉折點,看似天子贏得勝利,但袁氏自戕,自我瓦解,讓所有人為之震撼。


    紛紛感慨不愧是四世三公之族,竟然有這般果決的勇氣。


    太常治下。


    太史令府門。


    吳範駭然失色,驚恐道:“太史令,袁隗死了?”


    “死了便死了。”


    李意煮著茶水,嗅了嗅蒸騰的熱氣,咋舌道:“陳國工坊去年賣了炒茶,今年這茶叫什麽紅茶,味道分外醇厚啊。”


    “天象可變?”


    吳範顧不得談論什麽茶葉,迫不及待的問道。


    “你啊。”


    “觀星望氣之術太差。”


    李意抿了口茶水,淡然道:“五星淩月,從來不是什麽士族,而是邦野擁眾寇邊,使諸夏陸沉,黎庶百不存一,蕭關之戰,美稷縣之戰,加上驃騎北伐關外,兵災已解,勿憂。”


    “非士族。”


    “而是邦野寇境?”


    吳範瞳孔猛然張大,難以置信道:“他們有膽?”


    “人心莫測。”


    “陰至極,則生陽氣。”


    李意眼眸中含著笑意,意味深長的凝視並州方向。


    邦野受大漢四百年的威懾,當畏懼的山主猛虎衰弱,群狼必定撲上來撕咬,人如猛獸,兇性未退,亦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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