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鶴謹慎答道:“陳寶林當年被她母親藏在水月閣後麵的小院子裏,平時從不輕易在人前露麵,她母親也不讓閣中其他人去女兒的屋子裏,那種地方沒什麽人會關注一個小姑娘。


    東宮的暗探私下探查了一番,但並未找到記得陳寶林當年行蹤的人。”


    裴玄沉著眼眸,頓了頓又問道,“當年那些流民呢?”


    水月閣的人不記得陳螢是否外出過,但那些藏身在樹林裏的流民肯定見過那個救了封衍的姑娘。


    隻要找到他們,就能知道當年的姑娘到底長什麽樣。


    青鶴連忙表示道:“殿下放心,奴才已經讓他們去找那些流民的下落了。”


    雖然流民都沒有通牒文書,又都是居無定所四海為家,但就憑東宮暗探的手段,隻要能找到一點線索便可以順藤摸瓜,把這些人一個個都揪出來。


    裴玄看著他,眸光透著幽冷,“盡快。”


    青鶴趕緊說是,忙不迭地出去繼續傳消息了。


    他在書房外遇見了冷鋒。


    其實這些動用暗探收集情報的任務,本來都是由冷鋒負責。


    但最近皇帝病重,宮裏和前朝都不太平,包括李家那邊都是由冷鋒主管監視,所以調查封衍的差事才交到了青鶴手裏。


    冷鋒雖然聽說了,他原本也不怎麽在意這種和女人有關的小事。


    但今日太子忽然指派他護送陳螢迴陳國公府,要他用東宮暗衛頭子的身份震懾國公夫人給陳螢撐場子,讓他頗為意外。


    更讓他意外的是,陳螢完全不是他想象中嬌弱無知的樣子。


    她在陳國公府當眾與李娩對質,拿匕首刑訊德興,乃至後來看到德興咬舌都麵不改色冷靜自若的姿態,半點都不像是養在深閨裏的弱女子。


    要論果斷利落,她甚至要勝過他手下的幾位女諜者。


    所以,他就忍不住關注起陳螢的過往來。


    冷鋒淡淡地掃了青鶴一眼,“殿下讓你辦的事,你辦得明白嗎?”


    青鶴和冷鋒從小就認識,他心裏雖然有點怕這個帶著陰森氣息的暗衛頭子,卻不願意在對方麵前露怯,冷哼一聲道:


    “我雖然從小就淨身為宦,當初卻是和你們一起接受過死士訓練的。你以為我隻會幹伺候人的活啊?隻要是殿下吩咐的事,就是讓我去水裏撈月亮,我也一定撈上來!”


    看他這麽信心滿滿的樣子,冷鋒的語氣仍然淡漠:“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你小時雖然也接受過死士訓練,卻是被淘汰下來的那一批。”


    青鶴被他戳中要害,氣得臉都紅了,“大家從小認識一場,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揭我傷疤?”


    冷鋒毫不在意地雙手抱胸,平靜地說:“這位陳寶林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我的直覺告訴我,她身上一定藏著秘密。這樣的女人在主人身邊,我有些不放心。”


    青鶴對陳螢其實觀感不錯。


    雖然陳螢一直被人詬病用狐媚手段爭寵,可他接觸她時,分明感到她行事很有分寸,人也聰明通透,是一位雖然媚上卻不欺下的好主子。


    就衝著這個,他心裏也是盼著她好的。


    他沉默了片刻道:“若是真的有線索指向陳寶林,我會如實向殿下稟報。除此之外,我們就不該做什麽猜測了。”


    冷鋒不置可否地揮揮手走了。


    但他在見到自己的手下後,卻吩咐道,“再多查一個人,水月閣當年的紅牌,墨蘭,原名施靜姝。我要知道施家當年因為什麽獲罪,她除了陳寶林以外可還有親人在世。”


    ……


    陳螢迴到東宮後就一直在等她母親屍骨的消息,卻等來了一張請帖。


    她看著那精致華美的金紙,眉頭微皺。


    昨日京城下了第一場雪,今日徐孺人就張羅著辦了一場賞雪宴,要讓東宮的姐妹們一起坐在蘭心居的暖閣裏吃著暖酒看雪景。


    請帖上還說,太子殿下已經答應了要來,按照徐孺人的巧思,到時每位姐妹都要輪番獻藝助興,讓大家早做準備,可別在太子麵前出了醜。


    聽著真是好雅興,但陳螢知道徐孺人不會隻是為了風雅,她一定別有目的。


    難道是覺得陳月如被關在冷院離廢黜不遠,她這就按捺不住,想爭一爭太子妃的位置了?


    陳螢挑了下眉,不管徐孺人是怎麽想的,但她知道憑徐孺人的家世和手裏的籌碼,爭個側妃之位還算有戲,這正妃的名分卻是絕對輪不上的。


    太子殿下最近一直在頻繁和李家人見麵,不是為了商量陳月如的事,她這位嫡姐還沒重要到這種程度。


    無論是對李家人來說,還是在裴玄心裏,更重要的都是那位李三小姐。


    陳螢垂下眼眸,神色略顯陰鬱。


    春桃拿著換好了炭塊的手爐進來,瞧見她盯著那張請帖發呆,坐過來道:“主子,我看那個徐孺人沒安好心。您如今懷著身子,要不就別去了。”


    陳螢也不想湊這種熱鬧,什麽輪番獻藝,擺明了是要聚在一起爭奇鬥豔。


    她的位分在東宮嬪妾裏最低,她準備的才藝要是太顯眼壓過了別人的風頭,定會落上一身不是;


    若是表現的太過低調,她又會招來她們的嘲笑譏諷,說她隻會以色侍人,不比她們這些真正的名門貴女多才多藝。


    但想到裴玄也在場,陳螢就覺得自己還是得去。


    她現在就是靠著裴玄的寵愛吃飯的,怎麽也不能錯過這個在他麵前露臉的機會。


    在心中思索了一會兒後,陳螢讓春桃把琵琶取來,選了一首既能展示她嫻熟技法,又富有感情的曲子練了起來。


    春桃在旁邊聽著,都不由得為她的彈奏驚歎:“奴婢以前跟著太子殿下在皇宮裏的時候,聽過教坊司的歌女彈琵琶,就是得過娘娘們賞賜的那幾位都沒您彈得這麽好呢。”


    聞言,陳螢卻隻是垂眸一笑,帶著些許懷念道:“比起娘親,我也隻是剛入門而已。”


    提到娘親,她想到還沒找到的屍骨,臉色變得黯然。


    ……


    次日一早,陳螢早早起來。


    她雖然還沒到顯懷的時候,但也感覺自己的肚子好像比以前沉了,尤其是最近幾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總會有些反胃,應該是害喜了。


    肚子裏的胎兒需要營養,若是這時候她由著自己的胃口減少進食,胎兒就容易發育不足,到時不是早產就是生出來不夠健康,這都是她不能接受的結果。


    所以盡管沒什麽胃口,但在春桃的服侍下,陳螢還是強迫自己配著精致的小菜,喝下了一整碗溫熱的魚肉粥。


    夏堇和秋棠把膳食都撤了出去,陳螢換上了一身很顯氣色的淺妃色羅裙坐在梳妝台前,春桃開始給她梳頭。


    “就挽成流雲髻吧。”


    陳螢的頭發烏黑濃密,盤起時發量充足,能挽出很好看的發髻形狀。


    用裴玄賞賜的珍珠步搖搭配翡翠玉簪固定住發髻,鬢邊再別一支雕刻著金縷蝶翅的短釵,既不過分華美張揚,也不顯得樸素寒磣,襯得陳螢嬌豔動人又落落大方,十分的恰到好處。


    春桃真心實意地誇道:“主子的眼光真好,不管是頭飾還是衣裳都太適合您了。”


    在她眼裏,她家主子簡直美若天仙,說是傾國傾城都不為過。


    至於東宮裏其他的姬妾,雖然論長相氣質也都是女子裏出挑的存在而且各有千秋,但比起她家主子來卻都遜色了一籌,也怪不得太子殿下這麽寵愛主子。


    陳螢卻隻是一臉淡漠地看著鏡子裏的她,手指隨意地撥弄了下耳環。


    她看慣了自己這張臉,不覺得有多驚豔。


    但聽嫡母和嫡姐說,太子會寵愛她,隻是因為她長得很像那位李三小姐。


    太子因為傾心於李三小姐,還在書房裏偷藏了那位小姐的畫像。


    她這張臉很像那個人嗎?


    陳螢沉著眼眸,望著鏡子猜想對方的模樣。


    能讓裴玄念念不忘的姑娘,到底是長得比她更美豔標致,還是比她氣質高貴?


    陳螢並未料到,她最近這段時日一直惦記著的李三小姐,居然也要來賞雪宴。


    這個消息是青鶴帶過來的:“太子殿下說了,既然是賞雪,人多才熱鬧。殿下會帶著幾位公主郡主,還有容夫人和李三小姐一起來赴宴,請幾位娘娘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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