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螢愣住,不明白他這麽問,是出於什麽用意。


    她在心裏飛快地打了遍腹稿,臉上揚起溫順無害的笑,偏偏那雙水光流轉的明豔眼眸裏又盡顯嬌媚情態:


    “奴妾當然舍不得殿下,但是……既然吳娘娘生病了,奴妾若是耍手段勾著殿下不讓您去,那奴妾成什麽人了?”


    話是如此說,但她心裏明白,那吳孺人若真是病得厲害,又怎麽可能帶病迎接?


    對方夜裏稱病,隻是勾著太子去倚香樓留宿的借口而已。


    但既然太子能為了吳孺人離開承恩殿,應該也是寵愛這位娘娘的,她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小侍妾,可不敢與太子的寵妾爭寵。


    裴玄定睛看了陳螢半晌。


    他的眼神既有暗潮湧動的情欲,又仿佛帶著審視,好像能一眼看透她內心的想法。


    陳螢的臉頰染上紅暈,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而是說了違心話心裏有鬼,可這兩抹豔紅色卻讓她更勾人。


    終於,太子輕笑了一聲,對車外的人道:“給吳孺人賜藥。就說我今夜臨時有事,去不了了。”


    說罷,他捏著陳螢的下巴,眸光幽沉,“不是你這妖精耍手段,是我不舍得你。這麽說,你可安心了?”


    這一夜,陳螢乘坐太子的車輦迴了錦繡閣。


    她原以為今夜定會有她人生中的第一場情事,可太子先去沐浴後,迴來了卻隻是讓她側躺在他對麵,靜靜看著她的臉。


    他眸光深處似乎有情意在翻湧,陳螢還沒看真切,就被他摟進了懷裏。


    白日裏貴不可攀的男人俯下身,居然用情事上的手段,霸道又溫柔……


    第二日陳螢醒來時,太子已經離去。


    春桃伺候她更衣,微笑著說,“殿下走的時候特地不讓奴婢驚擾了姑娘,說是要您多睡一會兒。”


    陳螢想到昨晚的瘋狂,臉上一紅。


    但太子在快進行到最後一步時,還是強壓著情欲放開了她。


    她知道,是她下身的傷讓他下不去手。


    而他對她的這份憐惜,她內心很有感觸。


    就好像他真的在乎她疼不疼,而不是隻把她當成一個抒解情欲的玩物。


    春桃脫去她身上的裏衣,也瞧見了她身上淤痕,手中的動作又輕柔了三分,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姑娘在國公府受苦了。”


    陳螢隻是無奈地笑了笑,並未借此機會向春桃訴苦。


    春桃雖然是太子派來伺候她的,名義上算作是她的宮女,可她不知春桃的底細,也不知春桃真實的性子是不是這張討喜的圓臉一樣善良可親。


    她心裏並不信任春桃,也不便把提防表現出來,在春桃提出幫她上藥時欣然應允。


    “姑娘,您躺下,讓奴婢伺候您。”


    春桃扶著陳螢,讓她側躺在繡床上,然後取來一盒膏藥。


    “這是太子殿下賜的雪顏玉體膏,在消除淤青上有奇效。”


    陳螢好奇般伸出指尖輕輕抹了些,放在鼻尖嗅了嗅,“好香。”


    春桃笑著說:


    “這裏邊放了雪山玉蓮,還混了雨後曇花露,真是難得的好東西。


    本來按規矩說,東宮裏五品以下的嬪妾是沒有資格使用的,但殿下憐惜姑娘的身子,破例賜了您一盒養傷,殿下對姑娘您真是很用心的。”


    聞言,陳螢露出驚喜稀奇的神色,好像這個雪顏玉體膏是她聞所未聞的寶貝,實際上她早就知曉春桃說的那兩味藥材。


    當初未進國公府時,她跟隨母親一起生活,曾拜過一位神醫為師。


    陳螢的嗅覺是超出常人的敏銳,隻要是神醫給她聞過一遍的藥材,她以後再聞到藥味就能分辨無誤。


    後來神醫不知去了何處再也沒出現過,但陳螢幼時練就的本事終究是保存了下來。


    陳螢假裝是貪戀指尖香氣又深嗅了幾下,確認了這玉體膏裏沒有害人的東西後,緩緩露出受寵若驚的笑意。


    她臉頰微紅的嬌豔模樣讓同為女子的春桃看了都心神微蕩。


    “姑娘,殿下如今對您是十分憐惜的,但這東宮後院裏的事,有很多還是太子妃娘娘說了算的。”


    春桃怕弄疼她,為她傷口塗藥的動作極其輕柔,“按照規矩,每日早晨上至側妃下至侍妾,所有東宮嬪妾都要到承恩殿去給太子妃娘娘請安。”


    陳螢一點就透,春桃這是在提醒她千萬不要讓陳月如抓到把柄。


    不然陳月如就能以她對正妃不敬的罪名,名正言順地懲戒她。


    “殿下說要等您身上的傷好了,再請教習嬤嬤來教您規矩。但殿下並沒說您養傷這段期間可以不去承恩殿。剛才承恩殿的宮女來過,給您送了衣裳首飾,說是太子妃娘娘的恩賜,讓您穿著去承恩殿請安呢。”


    春桃說這些時神色難掩擔憂,頓了頓後遲疑道,“要不您先裝病,裝得厲害些,奴婢替您去求殿下,讓您不去給娘娘請安。”


    陳螢搖頭,“不,我去。”


    她知道陳月如剛在太子那受了氣,明日一早定會想方設法刁難她,所謂的請安就是場鴻門宴,可她還是要去。


    有品階的宮妃尚且要起個大早去承恩殿給太子妃請安,她一個小小侍妾剛進東宮卻稱病不去——


    陳月如會怎麽說她?其他的嬪妾又會怎麽看她?


    更別說陳月如還大氣地賞賜了她衣物首飾,她要不給太子妃娘娘麵子,這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嗎?


    春桃歎了口氣,“也對,這都是躲不過去的。”


    她替陳螢擔心了片刻,又很快打起精神來:


    “不過姑娘您也別太緊張了,按規矩,沒有品階的侍妾隻要在殿外跪拜請安即可,隻要不進殿,就不會和太子妃娘娘照麵。”


    陳螢卻想,恐怕沒有這麽簡單。


    她想了想吩咐道,“勞煩春桃姑娘把太子妃賞賜的東西取來。”


    春桃很快就把東西取來,陳螢看清後,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春桃不解地問,“姑娘,可是這衣物首飾有什麽不妥嗎?”


    她也懷疑過太子妃特意賞賜,就是想讓陳螢穿著不合身份的衣物在眾人麵前出醜。


    但她細看了這些東西,實在看不出什麽不規矩的地方。


    那條羅裙用的是尚衣局給東宮新送來的緞料,不算貴重華麗,但也算質地厚密繡麵光滑,顏色是黛青,談不上鮮亮,卻很是清新。


    以春桃的眼光來看,陳螢生得清媚嬌豔,淡妝濃抹總相宜,配這樣淡些的顏色肯定也是好看的,又淡雅又低調安分。


    陳螢沒有說什麽,她走過去,抬手撫過羅裙上的刺繡,緩緩垂下眼眸。


    這上麵繡的花草是墨蘭,她母親在青樓時的花名,就叫墨蘭。


    陳月如絕對是故意的,用一件衣裳提醒她,她不過是個生來下賤的娼妓之女,根本沒資格在東宮爭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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