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陳螢躺在梳妝台上,衣裳大敞。


    那隻眉筆在她白皙的身上也畫出了遠山如黛的美景,蓋住了那些傷痕。


    “今晚我要去太子妃那裏用膳,你也一起過去。”


    太子說完這句話,並未解釋什麽就走了。


    陳螢讓春桃燒了水,她把身子泡進浴桶裏擦洗時,還在想著太子到底是什麽用意。


    ……


    太子在錦繡閣抱著陳螢的這一夜,陳月如獨守在喜床上整整一晚。


    她始終沒睡,卻一直沒等來新郎。


    第二日她從陪嫁的丫鬟口中得知,太子昨夜居然去了陳螢那裏。


    她心裏痛得險些昏死過去,卻憑著一口怒氣強撐著,吩咐已經晉升為女官的陪嫁丫鬟凝玉:


    “你立刻去國公府把母親請來,就說本妃有事與她商議。”


    陳國公夫人李娩接到消息後,立刻趕往東宮。


    她的馬車在東宮門口被侍衛攔下,聽到車上坐的是太子妃的母親,侍衛連忙放行。


    李娩到了女兒住的承恩殿,剛一進去就聽見裏麵傳來摔摔打打的聲音。


    她急忙走進寢室,就見一地狼藉,陳月如紅著眼睛正在摔東西,姣好的容顏都扭曲猙獰了。


    陳月如一見了她就撲進她懷裏,哭得像個孩子,“娘,太子在新婚夜扔下我去了陳螢的床上,女兒心裏好疼。”


    聞言,李娩愣怔了一瞬,隨後也是咬牙切齒。


    但如今太子大權在握,不過弱冠之年就能震懾宗室為世家眾臣所懼,皇上身體又不好,怕是沒過幾年就會輪到新帝登基。


    隻要不出意外,太子就是下一個坐在龍椅上的人。


    他早就對太後強行賜婚的事心中不滿,若是她們這時候與他爭論,定會鬧得很難看。


    而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她女兒搶在東宮所有女人之前生下嫡長子,鞏固正妃的地位。


    “這時候你更要在殿下麵前做好賢惠大度的正妃。


    你越是與陳螢那隻會以色侍人的賤貨形成對比,殿下越會高看你。”


    陳月如聽了母親的話,眼眸裏一陣冷光閃爍。


    她理智上知道母親說的是對的,但又實在受不得這個氣,心裏還是想找人去弄臣螢。


    但現在太子派侍衛守著錦繡閣,實在不好下手。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宮女的聲音:


    “太子殿下駕到!”


    母女倆連忙迎出殿外,陳月如本來是滿臉笑意,卻在看清太子身後披著黑狐大氅的陳螢時,眸光猛地沉下。


    這賤人居然還敢出現在她麵前,是來炫耀自己得寵的嗎?


    她目不斜視隻望向太子,想當太子邊上的陳螢不存在。


    可陳螢小鳥依人般緊挨在太子,用無辜神色麵對她的模樣,實在太過刺眼。


    想到殿下在新婚夜扔下她,就是睡在了這個賤人的床上,她這心裏就難受得慌。


    國公夫人李娩看到太子身旁的陳螢,倒是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看你氣色紅潤,應該是在東宮過得不錯。”


    見她表現得真像是關心女兒的慈母一樣,陳螢卻感覺好像有髒東西掉進了自己眼睛裏。


    但她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的侍妾,當然沒有資格無視國公夫人。


    陳螢恭敬地福身:“多謝夫人關心。”


    李娩卻不肯就這麽放過陳螢。


    既然今夜太子帶著這賤人來了,那她也不會錯過這個白白送上門的好機會。


    有些話她女兒不便說,她這當嫡母的卻可以名正言順地說出來。


    李娩忽然就收起了笑容,神色陡然變得嚴厲:


    “雖說你隻是侍妾,但能在殿下身邊服侍就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絕不能再像在國公府時那樣隨心所欲,不守規矩本分。”


    陳螢垂首聽著嫡母的教訓,姿態謙恭,好像她真是國公夫人嘴裏那個肆意妄為,給陳家丟盡臉麵的愚蠢庶女。


    裴玄見陳螢在李娩麵前這般卑微,又想到她藏在衣裳下的一身傷痕,眸光微冷。


    李娩還在自顧自道:


    “螢兒啊,你身上有太多從煙花柳巷裏帶來的惡習,以前在府中的時候,我這當嫡母的還能替你遮掩三分。現在你進了東宮,若是冒犯了太子殿下,你嫡姐可也護不住你。”


    說著,李娩轉頭看向了陳月如,頓了頓道:


    “既然你這妹妹舉止輕賤,你這做太子妃的就該先把她留在承恩殿,管教好了再把她送到殿下身邊。至於太子殿下身邊,就先讓母親給你選的那幾個家世清白的通房伺候著。”


    陳螢聽得眼皮直跳,李娩這是以退為進,想把她先誆進承恩殿。


    名義上是教規矩,可殿門一關,還不是和她在陳國公府時一樣,陳月如想怎麽虐待蹂躪她都看心意。


    而太子那邊有了國公府新送的美人姬妾夜夜笙歌,怕是早就忘了她叫什麽。


    一旦她被太子忘卻,她就是死路一條了。


    太子微微挑眉,語意不明:“國公夫人真是思慮周到。”


    陳螢在心裏琢磨了一下他的語氣,忽而大著膽子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輕輕扯動,人也往前站了站。


    太子有些意外地側頭去看她,這小雀兒一見了嫡母嫡姐就嚇得鵪鶉似的,連句話都不敢說,現在居然敢當著太子妃的麵來拉扯他?


    陳螢抬眼對上他帶著審視的目光。


    一雙水霧繚繞的眼裏隻有他一人身影,盛滿前途未知的惶恐,和對他的深深依賴。


    “殿下,奴妾雖身份卑賤,但願為殿下奉獻身心。


    若是奴妾有不合心意的地方,打罵殺剮都由殿下做主,隻求殿下不要讓奴妾從您身邊離開——”


    說到最後她潸然落淚,屈身跪在太子腳邊,臣服地低下頭,露出她白皙纖細的脖頸,上麵還泛著淡淡紅痕,是昨夜他鉗住她脖子時留下的印記。


    太子出神了一瞬,迴過神後他正要親自俯身把陳螢從地上扶起來,卻聽陳月如迫不及待道:


    “妹妹,母親說要教你規矩,是為了讓你將來能更好地伺候殿下,你倒說的我們好像要為難你一樣。”


    說完,陳月如便吩咐女官凝玉:“別讓二小姐跪著了,快把她扶起來,先送去側殿養傷,等傷好了再教規矩。”


    凝玉應聲做了個手勢,一名宮女上前,要直接把陳螢從太子腳邊拉開。


    啪的一聲,一枚玉佩從上擲下,剛好砸在那名宮女的手上。


    宮女吃痛地收迴手,手背一片青紫,惶然抬頭,望見太子冷怒的神色。


    太子冷眼望向陳月如,“一個奴才居然敢當著我的麵,直接上手拉扯我的侍妾,這就是你身邊宮人的規矩?”


    陳月如臉色蒼白,她沒想到太子竟會這般不留情地責問她。


    “殿下,是臣妾沒管教好宮人,這都是臣妾的錯。”


    太子冷聲道:


    “既然太子妃知道沒管教好宮人,那就先把心思放在管教自己的宮人上。至於陳侍妾,自有東宮的教習姑姑去教她規矩,就不勞太子妃費心了。”


    陳月如眼裏含淚卻不再辯解,低頭福身,“是,臣妾遵命。”


    轉頭就看見,太子親自扶著陳螢從地上起來,從袖口裏掏出一塊帕子,為陳螢擦淨臉上的淚痕。


    陳月如眼睜睜地看著,心口像被撕裂了一般痛。


    即便太子在新婚夜扔下她去了錦繡閣,她也從未懷疑過,太子心底對她是有情意在的。


    可現在,他就這麽當著他的麵抬舉陳螢,讓一個卑賤的侍妾騎到了她這正妃的臉上。


    實在看不下去了,陳月如上前一步,挽住太子的手臂:“臣妾和母親得知太子要來,早就讓宮女準備好了膳食,殿下快到殿裏坐。”


    “不急著用膳。”


    太子任由她挽著,卻轉頭看向了陳螢,聲音仍舊冷沉:


    “我今日帶著陳侍妾來,本是想給她討一個交代,卻不料被國公夫人和太子妃搶白。聽你們說了這麽多,我差點把正事都忘了。”


    陳月如愣住了。


    交代?什麽交代?


    她什麽時候欠過陳螢這種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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