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憐緊緊抱著齊願,在齊願看不到的背後,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下。


    她不敢大哭,甚至不敢讓眼淚不停流。


    她怕齊願看到,她怕眼淚滴落到齊願背上被感受到。


    前方副駕駛的安振軍迴頭看到妻子這樣,低聲勸說道:“阿憐,冷靜點,你不能太激動,別嚇到孩子。”


    楚憐快速擦了眼淚,大口的深唿吸著。


    她不能在犯病了,女兒已經被她嚇壞了,不能在嚇到她。


    好一會兒楚憐鬆開齊願,抱歉的道:“是我失態了,看到你,我想到了我那苦命的女兒,嚇到你了吧。”


    齊願搖頭,拇指在食指指腹上,一下又一下的掐著。


    汽車裏安靜了下來。


    楚憐一直抓著齊願的手,掌心微微出汗了都不肯放開。


    她努力控製著心中的悲傷,故作輕鬆無事,她不能難過,她應該感到開心,他們正帶著女兒迴家呢。


    很快,到了安家別墅外,汽車停下。


    楚憐期待的道:“孩子,今天謝謝你了,去家裏休息一下,喝杯水吧。”


    一直沒反應的齊願,卻抽迴了手,搖頭拒絕道:“不用了,夫人已經到家了,那我就迴去了,夫人迴去讓醫生看看,您的病情要按時吃藥,情緒不能起伏過大,我……先走了。”


    齊願沒等他們挽留,打開車門下車就走。


    安父安母連忙下車,就要追上。


    齊願沒等他們開口,朝著他們揮揮手道:“不用送我了,我想自己散散步,出了這條路就可以打車的。”


    安振軍還想說什麽,但看著妻子臉色慘白捂住心口的樣子,也隻能先帶妻子迴去,醫生已經等著了。


    齊願順著別墅區的大路往外走,她看起來特別平靜,但當她走出這條路,安家別墅看不到的地方。


    齊願突然像是崩潰的蹲在地上,嗚咽的哭了起來。


    像是堆積了萬千的悲傷,終於忍不住。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她狼狽的哭著。


    她總是在忍,忍耐著報複,忍耐著那些深仇血痕,忍耐著靠近沈禦唐,忍著不敢近家門。


    可現在,她忍不住了。


    她一直……都好難過。


    她不想在忍耐著活下去了,她厭棄著自己。


    隻要自己活著一天,就會時時刻刻想到前世的那些罪,她犯下的錯,她還不清的。


    心口開始發疼,可齊願完全不去控製自己的情緒,像是自虐自毀一樣,讓疼痛來懲罰自己。


    在這種自我厭棄的情緒中,腹中突然輕輕跳動了一下,齊願心中一頓。


    她把手放在肚子上,腹中孩子像是感覺到了媽媽的悲傷,再次動了動。


    齊願眼淚像是斷了線一樣,無聲的滴落。


    她或許應該再忍忍。


    她還有孩子呢。


    這孩子是前世沒有的,是她唯一沒有沾染上鮮血罪孽的牽連。


    齊願不哭了,站起身來,輕聲自語道:“孩子別怕,你不會像媽媽,你會有美好的一生,別怕。”


    齊願漸漸走遠,那些崩潰的情緒,也隨著走遠的腳步漸漸收迴。


    她還要繼續忍耐的活著。


    她給自己判了罪,死罪,隻是給了自己緩刑。


    ……


    齊願上了出租車,給陸淩打去電話。


    鈴聲響了一聲就被快速接起,陸淩立即關心的問:“怎麽樣,安家那位夫人沒事吧。”


    齊願平靜的道:“沒事,我送她迴家了,陸淩,宴會也快結束了吧,我就不迴來了,我迴江林市了。”


    陸淩頓了頓,又問:“你這麽急著迴去做什麽,來都來了,明天我帶你四處逛逛,京都挺好玩的,有好多江林沒有的東西,齊願……你沒事吧。”


    齊願聲音平和:“我沒事,我能有什麽事呢,隻是不太習慣京都的氣候,想迴去了。”


    陸淩妥協:“那你在哪裏,我跟你一起迴去。”


    “不用了,你好不容易迴來,多陪陪父母。”


    “齊願,你是在……難過嗎?”


    “沒有,怎麽會呢,過幾天見。”


    兩人掛斷了電話。


    陸淩那邊接了電話,直接就跑出了會場。


    陸爸爸陸媽媽連忙追了上去:“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陸淩有些失落的搖搖頭:“沒什麽,齊願迴江林了。”


    見女兒難過,陸媽媽開口道:“不然我們送你迴江林。”


    陸淩還是搖頭:“不用了,她獨自走了,就是想自己一個人靜靜,沒事,沒事,齊願不會有事的,我明天在迴京都,走了,爸媽,我們迴家了。”


    陸爸爸陸媽媽現在很後悔。


    不就收一個幹女兒嗎?


    就算齊願真的是圖錢,又有什麽關係,反正他們家錢多,現在好了,女兒傷心了。


    ……


    齊願獨自迴了江林市,迴到了那濕霧霧的空氣下。


    那殘缺不全的內心,仿佛被掩蓋在這這層霧氣之下,表麵完好。


    齊願沒有迴老城區,她去了水墨閣。


    這個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麽,隻想去見見老師。


    大概老師是一眼就從畫中看出她黑暗的人。


    齊願到水墨閣的時候,已經天黑。


    水墨閣工作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但李宏鈞還在。


    下午李宏鈞進入畫室,就安靜的在畫畫沒有出來。


    齊願打過電話之後,走上了三樓。


    李宏鈞聽到開門聲,對著齊願招招手:“小徒弟你來了,快來看看,這幅我構思了很久的畫,是我送給你的。”


    齊願走過去,目光落在了畫紙上。


    是一副紅梅圖。


    和齊願當初畫的那副被潑了紅酒的紅梅圖,差不多的模樣。


    卻因為一些細節的變化,兩幅畫呈現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齊願那是染血的淒涼絕望。


    而這幅畫,卻給人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大雪壓枝頭,紅梅卻破雪而出,盛開得嬌俏。


    畫中女子坐在紅梅樹下,執筆作畫,仿佛畫中畫。


    齊願聲音微啞,“老師,我有些撐不住了。”


    李宏鈞手中畫梅的畫筆在齊願眉心輕輕一點,仿佛在齊願的眉心盛開了一朵紅梅。


    李宏鈞寬厚的聲音道:“齊願,你知道這幅送給你的畫叫什麽名字嗎?”


    齊願搖頭。


    李宏鈞笑著道:“叫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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