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十分熱鬧。


    齊願不喜歡熱鬧,但這些人她倒是不嫌棄。


    安瑜像個小大人一樣,忙碌著。


    宋景會做飯,老實的幫忙。


    可陸淩一直想揍宋景,宋驍隻能咋咋唿唿的在一旁攔著。


    本來就很小的廚房,聽著陸淩和宋驍的聲音,就有種雞飛狗跳的感覺。


    君山很酷的……在角落洗菜。


    齊願漠然的目光被這喧鬧聲漸染柔和,就像沒有感情的仙人,眼裏染上了人氣。


    李宏鈞看著這樣的齊願,溫和的開口道:“齊願,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我們還活著,那就要好好活著,你說是嗎?”


    齊願知道老師想說什麽。


    老師想說的是複賽時候的那副傷鶴圖。


    老師以畫看人,早就知道她的黑暗,沒有人能比老師看得更明白了。


    老師或許早就想跟她談談,隻是複賽之後,她誰都不見,然後被沈禦之帶走了。


    齊願靠在床頭,既然已經決定了承擔罪孽,那她就說出真相來。


    她低著頭,聲音輕得像自言自語:“老師,我之前非要跟您去參加生日宴,其實是我想借您的關係,認識羅文昌。”


    李宏鈞一愣,然後疑惑問:“這有問題嗎?”


    齊願雙眼中帶著一抹痛苦:“老師,您收我為學生,您對我好,沒有所圖不求迴報,但我……我利用了您的關係。”


    李宏鈞問道:“你就是因為這個件事,意誌消沉的嗎?”


    齊願還是低著頭,咬唇不語。


    她聽著耳邊傳來平和又親切的聲音。


    “小徒弟呀,如果你需要,我很願意為你鋪路的,下次你想認識誰,你直接跟我說,我豁出去老臉,也要幫你結交。”


    齊願愣愣的抬頭:“老師,您不怪我嗎?”


    李宏鈞抬手在齊願腦門上敲了一下,笑罵道:“你這小丫頭子一天到晚在想什麽,這有什麽好怪你的,老師的人脈,那就是你的人脈,你放心的拿著,不要在……自棄了。”


    李宏鈞太了解齊願了,因為這種情緒他感同身受過,因為他也做過同樣的事。


    本來,他有幸福和睦的家庭的。


    卻在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破碎了,女兒意外車禍身亡,肇事者逃逸。


    李宏鈞的人生,從此變了天。


    他痛苦得想要去死,他瘋了一樣尋找兇手。


    找到兇手之後,他沒有選擇走法律程序。


    當初的車禍現場,女兒拖著血跡爬出好幾米的距離,讓他知道,女兒被撞之後還活著,如果及時施救或許能活下來的,可肇事者逃了。


    他不想讓那殺人犯隻是坐牢,他要他身不如死!


    李宏鈞開始了自己的報複,利用身邊的一切人脈關係。


    讓那殺人犯妻離子散,毀了他多年打拚的家業,讓人去借給他高利貸,一次次給他希望,又一次次的毀去,逼這惡徒像臭水溝裏的老鼠一樣活著。


    等折磨夠了,要下死手的時候,李宏鈞的妻子病重了。


    這些年無論他怎麽瘋,怎麽報複,妻子都一直陪著他。


    病重的妻子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看著他,說對不起,不能再陪著他了,說他怨恨報複都沒關係,但是如果女兒還在,肯定不想看著她最愛的父親,毀了一生。


    妻子離世了,李宏鈞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好幾天,險些餓死。


    再次出房間,他走了法律程序,把肇事者送進了監獄。


    接下來的三十年,為了妻子和女兒的希望,他努力的在活著。


    他太懂那種自我厭棄的絕望,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齊願的狀態。


    他甚至打聽過齊願的成長經曆,卻並沒有找到讓她變成這樣的原因。


    他是經曆的最愛之人離世,才這樣的。


    齊願是為什麽,他不明白,也不能問。


    此時齊願在老師真誠的目光中漸漸低下頭。


    她無法答應老師不再自我厭棄,因為她根本做不到。


    她本來就是罪人啊,她隻能活在罪孽中。


    “老師,對不起。”


    “跟我還道什麽歉,反正你記著,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以後怎麽樣,你還有老師呢,聽到了嗎?”


    “嗯,聽到了。”


    此時的齊願,對於老師的話依舊沒有太過當真。


    她以為,隻是比更好一些的師生情。


    可在很久之後,李宏鈞用行動證明了,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還有老師呢。


    這時宋驍灰頭土臉的從廚房出來,招唿道:“大家吃飯了。”


    李宏鈞拍了拍齊願的背,沒有再多說。


    一桌人擠著愉快的吃了晚餐。


    李宏鈞迴了水墨閣。


    君山悄悄的留下草蜻蜓,也迴了自己的住處。


    陸淩說要留下來照顧齊願。


    宋景此時終於忍不住開口,他想問少夫人自己可以留下來嗎?


    宋驍二話不說,直接捂住宋景的嘴,把人拖著離開。


    拖出大門,宋驍才道:“哥,你傻不傻啊,少夫人本來就不待見你,就這麽無視你不好嗎?你非要少夫人開口趕你啊,禦苑的哥哥們還說你足智多謀,我就說我打小就比你聰明,他們還不信。”


    宋景一口氣被硬生生的捂了迴去:“宋驍,你放手!”


    宋驍把人拖出大門這才放手,吐槽道:“哥,明天你記得去換一副眼鏡,一邊全是裂紋,這樣一隻眼瞪人怪可怕的。”


    宋景:“……”


    從小就是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宋驍永遠都心大的覺得沒事的。


    人人都覺得這些年是聰明的宋景在護著弟弟。


    卻沒人知道,其實一直都是宋驍在撐著他。


    ……


    眾人都離開後,新房子裏變得安靜下來。


    陸淩興奮的道:“齊願,我今天睡哪裏?我跟你一起睡嗎?”


    齊願還沒迴話,安瑜板著小臉道:“姑姑不習慣跟人一起睡,你打地鋪。”


    陸淩一點也不介意,拍著胸脯保證道:“那我就在一旁打地鋪,有我在,你們安心的睡。”


    安瑜其實不太願意陸淩留下,就像他和姑姑的私人空間,突然擠進了外人,這讓安瑜有些不適應。


    當然,那個總是晚上偷偷來守著姑姑的男人不算,那人的到來,隻是為了讓姑姑夜裏能安穩的睡好。


    那是安瑜和沈禦唐之間,心照不宣的事。


    齊願搖頭拒絕道:“你不用照顧我,我要迴一趟禦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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