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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裏,簡單紮著馬尾的女人正拿出行李箱,然後打開衣櫃,取下衣服,再一件件整理好放進行李箱。大到厚實的大衣,小到內褲、襪子。她一邊整理,一邊梳理思緒,收拾好一樣東西後,她會停下一會兒,想到哪些藥沒帶,哪些吃的沒拿。


    廚房裏,穿著圍裙的男人正熱炒油,放上佐料,再放進肉、輔菜,輕拋上翻,鍋裏發出“吱吱”的聲音。很快,鍋裏的菜,被擺上盤子,飄香漸漸溢了出來。放上水,簡單清洗下鍋,重新把鍋放上,等待水幹,下油。


    飄散熱氣的菜被放上桌子,男人脫下圍裙,走近臥室,他看見正在整理行李的女人,若有所思,等待很久開了口:“吃飯了。”


    收拾行李的女人,放好手裏的東西,又拿起東西,迴過頭笑著對他說:“好,馬上就好了。”


    男人蹲下,拿起衣服,遞到女人手上,女人接過來,兩隻手很自然地重合,指尖與指尖輕觸。


    機場。


    兩隻十指緊扣的手,慢慢地,彼此分開,手心的溫度漸漸消散而去,直到與另一隻手的溫度一樣。兩個人分別後轉,匯成一條直線,卻是邁向相反的方向。


    女人的步伐越來越小,她停了下來,試探地,一小步一小步向右轉。她看到不遠處的那個麵對她綻放溫暖笑意的男人,風姿綽約。她的眼眶突然之間紅了,然後飛快地跑向向她正對她展開雙臂的男人,淚水隨著起飛的風,飄落,滴在地上,惹人愛憐。


    男人的雙臂收攏住懷裏的女人,牢牢箍住,仿佛她會因為他的不夠用力溜出他的懷抱。他把下頜放在女人的右肩上,往她的耳朵又靠近了一下:“等我這次出差迴來,我們結婚好不好?”


    “好。”女人抽泣著,立馬迴應了,過了一會兒,她反應過來,說:“你都沒好好求婚一下,就這樣隨意的把我拐給你啦?”


    “老夫老妻了,還那麽麻煩?”他音調上揚,戲謔道。


    “扯證的時候,我看你那麽容易等我簽字不?”女人停了抽泣聲,對他說。


    “那麽著急?都跳到扯證了。”他眉毛挑了一下,很快收起笑意,低頭看著她,一汪眼裏飽含深情,然後托起她的下頜深深地吻了她,唇舌相含,越吻越用力,帶著小小的霸道,持續了很久很久,慢慢他溫柔下來,柔情似水。


    “時間快不夠了,我走了。”他幫她額前零散的幾縷頭發別在耳後,語帶不舍。


    “去吧,我等你。”她依依不舍地與他揮手。


    那年,我們26歲,分分合合。


    後來,我相信適合是最好的陪伴,相信習慣了就會是一生。


    可是,我的腦海裏總會不由自主跳出一個人。


    我會不時想起,我曾經有過的那段愛情,那個人,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時光。


    有人說,當初那麽難分難舍,不死不活,不是一樣分了,不是一樣開始新的生活,開始新的戀情。


    但我遇到過這樣的人,讓我的心尖仍會跳動,影響我的情緒,哪怕遇到再多的人,誰也代替不了,誰也不能讓我那般癡,那般傻,那般愛,那般恨,那般的不舍。


    我想,如果我沒有與這個人重遇,我會相信,努力讓自己相信,我依舊會和合適的人走過餘下一生。


    可我再次遇見了。


    我不知道我是否還會幸福,我的幸福又是否與這個人還有關,我與這個人是否還有可能。


    不過,因為這個人,我竟願意相信愛,等待愛情。


    “咚,咚。”門被叩響。


    “進來。”成和推開門,看到麵向落地窗,倚立在高聳入雲的大廈間男人筆直的站在那裏,有種傲然孤立的感覺。他把文件放在桌子上,等待對方通話結束。


    “本來這次項目我們很有把握的,但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而且是來自德國實力強勁的公司,你應該知道形勢有多嚴峻?”電話另一邊的話語帶著滄桑的緊迫感。


    “我知道,對手的資料我已經讓成和整理出來了。我們的策劃書可能要全部撤換掉,呆會兒開會我會和各部門主管商量這個事情,今晚我們會連夜加班構思出新方案。”條理清楚,不卑不亢。


    “我同合作方負責人今下午約談了這件事,今晚七點你騰出時間和我一起約見他們公司相關主管。其他沒事了,你先去忙吧。”語調轉緩,簡要陳述,先一步掛掉。


    “好,我知道了。”等對方掛掉,隨後收線。


    “總經理,資料已經整理出來,秘書都已經打印好,等會兒會發到各主管手中,會議將在十五分鍾後召開。剛放在你桌子上的文件是昨天談好的合作合同,對方已經簽字,現在就差你審核簽字。”


    傅黎楊看了一眼手表,順便翻開合同。


    夜幕緩緩降臨,甲級寫字樓裏的燈光一盞盞熄滅。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慢慢駛進停車場,很快電梯從停車場緩緩升起。


    傅黎楊靠在電梯旁,腹部絞痛,他的右手緊壓向肚子,左手扶住電梯,以穩住自己的身體,額頭的汗慢慢溢出來。“叮”他踏出電梯,額頭已沒有了汗水,大跨步往外走,步伐穩健,隻有臉色還有些蒼白。他還未踏進辦公室,成和急促地步伐走來,拿出文件遞給傅黎楊。


    傅黎楊推開辦公室的門,對他身後的成和說:“幫我倒杯熱水來。”


    很快門被敲響,散發熱氣的杯子端上桌子。


    “這就是他們討論了四五個小時的成果?是不是他們覺得過年發的獎金多了?他們是憑什麽自以為是,以為大樹下好乘涼,真不懂什麽叫居安思危?當別人家的錢都是紙,隨便印,隨便花,所以會來一個個送錢給他們?今年是談崩多少次合作,他們還沒有覺醒,還拿著陳年老調的方法糊弄客戶?讓秘書把宵夜定起,他們還沒反思好,繼續拿這樣的方案出來丟人現眼,就等著一直在公司吃宵夜吧。”額頭顯出了汗,話音帶點顫,氣勢卻沒有丟掉一點。


    門被打開,又重新合上,身影完全隱沒。傅黎楊的身體重心不穩,他忙拿出藥,吃了後迅速喝水咽下。


    電梯門打開,重新合上,又再次打開,然後緩緩閉合,在即將合上的時候又重新打開。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重心不穩,踉蹌地移步到門前,屈指迴拳,再伸出右手放在密碼鎖上,按下了第一個數字“1”,他腹部痛楚深深攪動著他的每一根神經,額頭的汗水匯成珠,一滴滴,留下來。


    他斜倒坐在地上喘著粗氣,一下一下的,在寂靜的夜裏,沉重而清晰。


    數隻高腳杯碰撞在一起,桌麵上大家談笑,酒杯被空掉,紅色的液體像自來水一樣“嘩嘩”流進來,酒杯再次碰在一起。一如既往的酒桌,尹雲琪談笑自如,扮著不勝酒力的小女人模樣。她目光渙散,纖長的玉指一小圈一小圈繞著她的太陽穴,笑意依舊,溫和有禮。


    出了門,一股刺骨的寒風撲麵而來,尹雲琪皺了皺眉。很快,她迴了神,將額前被風吹拂起來的頭發略理了一下,掛上笑容,繼續與後麵出來的客戶攀談,直到送他們上車離開。


    “總監,你怎麽樣了啊?我已經幫你叫了車,你看起來很不舒服,需要好好休息。”楊潔跑過來扶著尹雲琪,關切地說。


    “沒事,吹了會兒風,清醒了不少。我還有事,你先坐車走吧,車費明天我給你報賬。今天你也辛苦了,早點休息。”說完,尹雲琪便幫楊潔開了車門。


    “那好,總監,明天見。”楊潔坐上車,與尹雲琪告別。


    右手攏了攏大衣,胸前的寒意被驅趕了一些,她向右轉,開始漫無目的的散步,直到走到一個十字路口,人行橫道亮著紅燈,她停下步。看著來來往往穿梭的大小車輛,忙忙碌碌,尹雲琪的思緒有些飄遠。


    橘黃的燈光下,電視裏麵播的綜藝節目,笑聲陣陣傳來,沙發上坐著的女人卻沒有半點笑意,雙手蜷腿,頭貼著雙膝,頭偏向右邊,望著窗發呆。


    窗下,花台旁長椅上,一個男人兩指夾著煙,吐出一口長長的煙,在迷蒙的夜裏,繞成一個個圈,很快,消散在空氣裏。


    門因為鑰匙的扭動打開,門外和屋內的兩雙眼睛彼此望進對方的眼裏,無聲的靜持續了很久很久。


    終於,女人抬了頭,起身穿起拖鞋,發出響亮的“踏踏”聲音。她站在臥室門外,舉起手,扣了扣門,每一下,敲出有力的聲音,也敲打著自己的心。門後,依舊沒有動靜,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推門而入。男人停下自己的工作,轉頭看著她,然後轉過頭去繼續工作。


    “我們好好談一談吧。”她對他說了話,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各坐在左右兩個角落。


    “肚子,還痛嗎?”男人打破了沉寂。


    “喝了點紅糖水,好多了。”衣角被糅合得起了褶皺,她垂下的眼瞼抬了起來,對他說,“最近你抽煙的頻率越來越多了,少抽點吧。”


    彼此一言一語,說了很久很久,肩膀的距離也越靠越近,笑容也不知覺變多了。水晶吊燈下,女人靠在男人的肩膀,安安靜靜的,她的小手卻不安分的附在男人的大手上,像把玩手裏的玩具一樣,左手握著男人的手掌,右手從他的大拇指開始,在他手指關節處,來迴揉著圈。偶爾,她會俏皮地用兩指假模假式扯著他手指玩。


    他看著她的小動作,眼裏盡是柔和的光,他低下頭,輕輕地,帶著憐惜,吻在她頭頂的發絲上。


    27歲,我們徹底結束了這兩年的分分合合,多年感情也最後走到了盡頭。


    屋裏,男人迅速收拾著衣物,把他的東西雜亂全部扔在行李箱裏。


    幾分鍾後,門被打開,兩個人迎麵對望。


    她看了一眼他的行李箱,眼裏翻滾著巨浪,但表情平靜,帶著漠色說:“我迴來拿點東西,我會在我朋友家先住著。大晚上的,你就不要出去折騰了。”


    “剩下的東西,我出完差迴來再拿。”他打開了門,停頓了一下,“女人晚上還是注意點安全,你找個朋友來一起住吧。少熬點夜,你的黑眼圈很難遮住,對你皮膚也不好。”


    他的行李箱被拿出門外,門緩緩要關上,她快速對他說:“以後,一個人也要按時吃飯,你的胃不太好。”


    “砰!”隔絕了兩個人的身影。


    每一次的交談,我們複合;每一次的吵鬧,我們冷戰。


    我以為,這次的分手,還是像以前那樣,隻要我讓步,或者你迴頭,我們依舊會和好。


    不知,這次是我矯情了,還是你任性了,我們就那樣走出了彼此的生命。


    很久後,我都再沒有見過你。


    我們那麽熟悉過,那般親密過,那麽難舍難分過。


    我努力地適應一個人的生活,努力適應其他人闖進我的生活。


    但,再次遇見你,我好恨好恨,你依舊能打擾我的生活,但卻又心甘情願。


    手機鈴聲響起,望向遠處愣神的尹雲琪,許久才反應過來。


    “雲琪。”聲音低垂,仿佛平靜的湖麵被擲了一顆石頭,蕩起波紋,一圈圈,由中心向四處暈開。


    然後是沉默的無聲,尹雲琪能聽清他的唿吸聲,一收一合,顯得有些急促,每一次唿氣,都扣在她的心上。綠燈亮了,她穿過馬路,打破了寂靜:“恩。”


    “哦,沒事。”態度誠懇,語氣和緩,他的汗水順著雙頰緩緩落下。


    “你在哪裏?怎麽感覺不對。”電話對麵的聲音有些壓製的急促。


    “家裏,我沒事。”努力擠出笑著說。


    “以前,你不喜歡說謊,討厭我對你說謊,不管是否是善意的。可是,後來,你也開始了謊言,我們慢慢習慣了周圍的謊言,習慣了偽裝自己。”尹雲琪看著人行橫道外,圍堵著大大小小的車輛,她覺得周圍的高樓大廈和那些車輛,燈光太亮,刺眼。她已經走到了馬路對麵,電話一直沒有動靜,她再次開了口:“傅黎楊,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真的沒事嗎?”


    醫院裏。


    手術的紅燈亮起,尹雲琪站在外麵,有些著急,來迴踱來踱去。


    她的雙手不自在的攪合,她從包裏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沫兒,我有點慌,陪我說說話。”


    傅黎楊睜開疲憊的雙眼,看到空無一人的病房,他眼裏露出深深的落寞之情。他的記憶裏,閃現的畫麵是昨夜他被雲琪扶到出租車上,他倚靠在她的肩上,她靠他很近很近,他能感覺到他沉重的唿吸噴撒到她的細脖上,而他的手被她溫暖的手掌緊緊包裹著。他的痛楚再次鑽心地襲來,他卻覺得靠在她的肩膀那麽安心。


    門忽然被推開,他看見她提著飯盒,一步步向他走來,他覺得有種恍惚不真實的感覺。一直到他吃到嘴裏的第一口飯,感受到咀嚼的真實感那麽強烈,他側頭看到她低頭削著蘋果認真的樣子,他還是覺得有點做夢的感覺,眼角的淚悄悄漫了出來。


    尹雲琪放下手裏的水果刀,拿起她手裏的蘋果,她感覺到傅黎楊的眼光看到了她這裏,她從蘋果最上麵,一圈一圈剝開玫瑰色的外衣,淺麥色的果肉慢慢浮現,最後一條細長的線條繞成無數的圈躺在她的手心裏。


    她將蘋果遞給他,看到他接過去,然後看到他有點沒有形象的咬了一大口,她忍不住笑了。她醞釀了一會兒,對他說:“你還記得嗎?以前,我削蘋果的時候,削成一片一片的,總是會削下很大一片果肉下來。每次,你都嚇唬我說再削不好,下次不給我買蘋果吃了。但是最後,你都會默默地給我重新削好一個。那些年,謝謝你對我的照顧。也謝謝你,那麽耐心一點點教會我這個生活白癡。不然,後來我肯定會在生活中過得一塌糊塗。”


    “後麵那幾年,你也照顧我很多,我們是彼此依賴。”他靠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她。


    她也靜靜地迴看著他,隨後,她將果皮放在桌上,對他說:“你這四年,過得好嗎?這四年,我過得很好,也很不好。”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繼續說,“可是,我每天鍛煉,天天搭配營養餐,我的身體素質一點不比23歲的女生差。傅黎楊,你知道你的病曆上有多糟糕嗎?這就是你說的好?你要是繼續你這樣不健康的生活方式,肆意折騰自己,你就繼續。但是,你就不要再隨便聯係我了,早八百年前的前任,我們有什麽感情可以扯的。”她看了他空蕩蕩的無名指,語氣嘲諷地說,“怪不得你未婚妻會跑,你整天像個機器的轉,她腦子傻才會繼續呆下去。”


    “尹雲琪,我是病人,你還要兇我?”傅黎楊看見說話她越來越激動,語氣虛弱地開口。


    “好好,吃飽了吧?躺下去睡覺去。”


    “你去哪兒?”乖乖躺下床,傅黎楊看到她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有些緊張。


    “迴家洗澡,迴公司請假。方生出差了,居然找不人照顧你,你怎麽還像以前那麽孤傲,那就不要生病。我是倒了八輩子黴再遇到你。”


    春風的吹拂,染綠了一排排長滿新芽的綠樹,在疾馳的車快速飛過,車進入一家五星級酒店,車速隨之降低,視線轉向後視鏡,尹雲琪迴轉方向盤,穩穩把車停好。她的前腳落地,她的助理楊潔快速走來,尹雲琪對她說:“活動布置到哪一步?”


    鈴聲不期然打斷談話,尹雲琪拿出手機,側身接了起來,對方的聲音顯得有些慌亂:“總監,天津這邊的活動出了大意外!”


    會議室。


    尹雲琪著襯衣搭配緊身格子裙,幹練而知性,等到最後一位主管發言完畢,開口說:“最近,出現同事之間為了業績耍心機影響公司形象,是哪位主管手下的人犯的錯,自己下午來我辦公室。近來,公司事情多,辛苦大家了,忙完這兩天,我請客犒勞大家。至於有人問到公司管理層變動問題,我今天隻說這一次,公司領導層在目前不會變動,就了解到信息是最多受影響的是我,我對我的團隊有信心,你們做好本職工作就好。散會!”


    尹雲琪迴到辦公室,喝了口水,電話便至。


    “雲琪,那邊傳來消息,公司掌舵人已換,人事部今早開會已經持續了兩個半小時。即將上任的領導人帶了團隊來的,領導層這次換血特別殘酷,你最好提前給自己留條後路。”


    夜幕降臨。


    尹雲琪喝下暖胃的牛奶,送離新任上司,看到門緩緩被關上,她收了笑,眉心不由皺起。她支起食指揉了揉太陽穴,馬上又投入到工作裏。


    傅黎楊走出機場,放下行李箱,坐到後座上,一身倦色。車子起步,他撥了個電話出去,禮貌謙和,張弛有度。等到他掛了電話,他不耐地將手機扔在旁邊,看了一下時間,很快閉上眼睛睡了。


    半小時後,傅黎楊睜開雙眼,看著窗外越過的高樓大廈,若有所思。他看了一下手表的時間,整理了一下衣領,對出租車的師傅說:“師傅,我先不迴家,你送我去另一個地方。”


    震動的手機,柔和的輕音樂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尹雲琪接起手機,走出辦公區域,腳踩在走廊裏,發出“蹬蹬”的聲響。


    “迴來了?”窗外,高樓聳立,天被萬家燈火照得紅亮。


    “能下班嗎?一起去吃宵夜吧。”傅黎楊略抬頭,低沉的音,宛如大提琴的音節。


    “等你這頓飯不容易,從你出院忙到了現在,春天尾巴都快搖過了。”她走迴辦公室。


    他沉呤了一會兒,說:“那件事,我欠下了,不是一頓飯或者幾頓飯就能還的。”


    她收拾了一下東西,拿了包,關了燈,合了門。她迴他:“上次出事不是你朋友出麵,事情不會那麽容易解決。恐怕我不會是少了獎金的問題,飯碗都可能會受影響,還有方生這次的牽線。細說來,今天夜宵應該我請。”


    晚上。


    尹雲琪坐在自己公寓沙發上,敷好麵膜,喝了口溫水,猶豫了下,撥了電話出去。


    “喂?”電話裏傳來了一個語調疏懶的男音。


    尹雲琪看了一下牆上的鍾,顯示12︰15,她又看了出現“沫兒”名字的下手機屏幕,她穩了穩聲音:“叫莫沫兒接電話。”


    “雨琛,誰啊?”睡意未醒,夾著鼻音,過了會兒,電話換了人。“雲琪,什麽事?”


    “我記得你是跑上海出差了?怎麽,那麽開放了,跑男人床上去了?你倆這演電視劇似的,那麽冗長,能不能早點透露個結局?”


    “我,我迴來解釋。你先說你的事吧。”


    說了很久,臨了,沫兒關切地對她說:“我看你最近忙得像個駱駝,你的神經繃太緊了。辭了職也好,以你的資曆和人脈,還怕找不到好工作?這麽多年,你也沒有好好給自己放個假,出去散散心挺好。”沫兒坐了起來,雨琛幫她開了燈,為她披了件衣服。“雲琪,上海這個地方我說過再也不會去的。可是,人生總會轉彎。邁過三十的坎,我們需要變得越來越理性。但是,某一天我仔細想我的人生,我美麗的年華漸漸離去,我發現有的事遵從內心就好。我經曆了那麽多,我已不是當初那般柔弱,那麽我為什麽活得越來越謹慎?或許,最後我不過是繞過了一個圈,那就繞吧。雲琪,生命有限,時光匆忙,但願不悔!”


    掛了電話,沫兒又繼續打了電話出去:“喂,傅黎楊。”


    清晨。


    傅黎楊敲響尹雲琪的門,門被打開,刺鼻的酒味撲麵而來,頂著黑眼圈披散亂發的女人沒形象的突兀闖出來。


    明媚的陽光被厚重的窗簾完全隔離在窗外,客廳的燈光昏黃朦朧,茶幾上和地上紅酒和啤酒橫七豎八地躺著,未喝盡的紅酒順著倒放的瓶口,緩緩滴下,妖豔的紅,奪目,哀絕。垃圾桶裏麵和旁邊堆滿了未吃完的零食袋子,混合未開封的零食顯得格外雜亂。


    傅黎楊眼裏溢滿哀痛和糾結的怒氣,他把打包的早餐放在桌子上,準備開口訓斥。他轉身麵向尹雲琪,看到她穿著寬大的絲質睡衣,頹下的雙肩,垂下頭,雜亂的長發遮住她的容顏,活像個女鬼。她緩緩走向沙發,坐在沙發上,腳放在沙發,雙手抱著雙膝,頭埋在膝蓋,身體顯得單薄,脆弱。


    傅黎楊的心緊了緊,他慢慢靠近她,坐在她旁邊,高大的身軀釋放強烈的陽剛之氣,引得尹雲琪不自覺抖了兩下。他柔和的眼裏全是她的身影,他伸出雙手憐愛地幫她撥開前額淩亂的頭發,身體再往她的身體靠近,溫熱的唇貼在她的額頭。她抬起頭,受驚地盯著他,掙了掙大眼睛,與他的眼睛對望。他看見她眼眶的淚打著轉,在淚珠滑落時撲向他溫暖的懷抱。


    “小酒鬼,你說你昨晚喝了多少酒?”他一下一下,有節奏輕拍她的背。


    她的淚終於忍不住,“嘩嘩”留了下來,像被欺負了向父母找安慰的孩子。她的鼻子一抽一吸的,他拿了紙巾,一次次幫她擦眼淚,弄掉鼻涕。


    她貪戀他的溫度,窩在他的懷裏,等到情緒穩定,她伸迴右手,順著他的肩膀下移,掌心附在他的胃的位置,溫柔地撫摸。她疼惜地對他說:“我就昨天任性了一下。那你呢,這四年多,你多虐待它。”


    “挺想念在醫院裏你做的飯菜,廚藝變得真不錯。小酒鬼,洗臉刷牙,我們先吃早餐,呆會兒出去走走。”他的笑意延續到眼角,拍了拍她的頭。


    “我想,去看海,好不好?”她仰頭,對他撒嬌。


    他故作思索,隨後露出很大的笑容,對她說:“好!”


    浪花,一次次來迴地拍打在岸邊,翻起的海水,撥動人的心弦。


    傅黎楊和尹雲琪靠在一起,看見不遠處玩耍嬉戲的青年男女們,他們放佛被感染一下,臉上都露出柔和的笑容。


    “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嗎?”


    “記得,一起看的海。”


    “那次約會也是我們戀愛後,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和好。你還記得你說的那句話嗎?”


    尹雲琪站起來,甜甜的笑,自信的光芒,隨風舞動的裙擺,帶有青春活力的感染力,奪人心魂。她拉起傅黎楊的右手,一起奔向大海。傅黎楊看著她,握緊了她的手,直到十指相連。


    放佛一切都不曾離開,19歲那一年,相攜奔跑,揮灑自由的青春,舞動浪漫的情懷。


    我已忘了,16歲那年,你第一次對我說的話,但我一直記得,那天你異於所有人帶給我的那種觸動。


    她望著大海,側頭對他說:“這一次我妥協,你退讓一次,好不好?”


    他迴望著她,說:“以後我們會有很多次爭吵,有很多很多矛盾,要走過一生,我願意一次次退讓,你有想好一次次為我妥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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