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頭盔,突然不想繼續了。因為接下來應該是泠泠的突然離開。


    《人間清醒手冊》的場景與感官實在太真實了,盡管我明明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但我依然會對此意猶未盡。


    我站起身,離開自己的辦公位置,下意識摸了摸兜,發現兜裏空空如也,於是決定到公司樓下的便利店買包煙。


    現在是晚上9點多,不知不覺我竟坐了一下午,沒有喝水,沒有上廁所。我接了一杯水一飲而盡,然後走出公司,按下電梯下行鍵。長長的走廊裏,很多公司卻都還開著燈,人們為了自己大大小小的願望努力著。


    今晚的天氣很好,月白風清,繁星點點。


    想到當時在無雨的夜晚,我和泠泠都會抽出一點點時間,拿著蚊香去散步,或在庭院裏看星星。隻是,今晚和諧又細微的蟋蟀聲忽然變的突兀刺耳。


    迴到辦公室,我戴上頭盔,還是盡快完成這段迴憶吧!


    上午補課前泠泠接到一個電話,通話時間不足一分鍾,泠泠隻說了一個“對”字和“好”字就掛機了。然後她表情惴惴的說:我爺爺病倒了,我要迴s市。


    聲音像在空蕩有又厄長的走廊裏四處亂撞一樣,來迴敲打我的耳膜。-


    那一年,還沒有網上購買車票的係統,所以我陪泠泠坐公交車到車站去買火車票。小姨則在家幫泠泠收拾行李。-


    一路上,泠泠隻是沉默著盯著車窗。我看了一眼流離的風景,說:泠泠,你一定要堅強啊!


    到車站後,人很少,都用漠視的眼神掃視彼此,將氛圍烘托的加重了無力感。我覺得大家還是要露出暖暖的笑,這樣玲玲心裏應該也會好受些吧。


    我們很快便買到了當天中午的車票。等迴程的公交車時,泠泠很小聲的說:剛才火車站的人都好恐怖,都笑著看我。


    我有些尷尬,說:那是因為你好看呀。


    我見她依然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安慰道:沒事兒的玲玲,爺爺不會有事兒的。


    “我幾乎從小就是在爺爺和奶奶的照看下長大的,一直到上高中,我才因為寄宿學校而離開他們,但爺爺和奶奶還是會隔三差五的去學校看我。如果不是爸媽離婚,這個暑假我應該陪他們二老的。”她抬起頭,淚水朦朧了雙眼,嘴撇了一下,用鼻子深吸一口氣,任眼淚決堤的澆在臉上。她說:“我不怕爸媽離婚,不怕轉校離開以前的同學和老師,不怕突然一個人後的渺小與孤單。我就怕愛我的人離開我,怕再也見不到他們……”最後的語調終於還是變了,泠泠低聲嗚咽起來。我伸出手想幫她抹去溫熱的淚水,卻流個不停。想用手指擦去她的鼻涕,卻藕斷絲連。


    我手忙腳亂,泠泠哭的一塌糊塗。-


    這時公交車來了,我拉起泠泠的手蹬了上去,泠泠沒有坐下,我便麵對她站在車裏,右手扶著一個空座,左手牽著她。泠泠啜泣著伸出左手抓住我的右臂。


    汽車開動,她隨著慣性晃動了一下。我鬆開左手,然後環抱在她纖細的腰間,她便完全投入我懷中,兩支手臂交錯在我背後,臉撲在我肩膀上,抽泣的厲害。我感到肩都濕了,熱熱的。


    報站,停著,下車。-


    站在家門口,我拉著泠泠的雙手,心疼的看著她終於不哭卻有些紅腫的眼。她也淚眼汪汪的看著我,嘴巴不由自主的向下撇了一下,又要哭的樣子。我急忙說:“千萬別在哭了,心疼死我了。”泠泠很誠懇的說:“對……不……起。”聲音因為抽泣而斷斷續續,可憐的淚人兒。-


    之後直到火車開動泠泠都沒哭。而小姨哭了。-


    “小姨別哭了!咱們又不是同她永別。”-


    “我哪有哭……一會兒你自己迴家吧,我去我男朋友那兒。”-


    “不是吧!人家泠泠剛走,你就去纏綿……”-


    “你懂個屁啊?我去找個肩膀大哭一場。”-


    眼淚離開肩膀,肩膀也會有淚水。-


    我們的交集,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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