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得了道的黃皮子,也看出沈召不是普通人了。但是難得有這麽討封的機會,它實在不想放棄。


    它得家就按在高速馬路邊上,平出出來進去抓點吃的都費勁,好不容修了人形,還是想抓住這次機會。


    「你就說我像不像人不就完了。」黃皮子耍起了無賴,不肯走。


    剛修成人性的黃皮子,要是生活在家族中,可能還有個行五行六的稱唿。


    可他沒有,這方圓幾裏地,就他一隻黃鼠狼,還剛修成人性,連想和沈召介紹一下自己都不行。


    叫什麽?黃大仙?那也太普通了點吧,黃鼠狼成精不都是黃大仙?


    自己取一個吧,也不是不行,但是他不認識字也沒念過書,試著取了幾個都覺得不夠響亮。


    黃皮子的意圖很明確,他今天不管用什麽辦法,都要討到封!


    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可沒那麽好打發!


    他不走,但是禮卻收了。


    黃鼠狼嘛,最愛吃雞。沈召這禮算是送到他心坎上,它捧著那隻雞利索的給雞拔毛。


    沈召心想,吃的還挺講究。


    可是這麽僵持著,也不是辦法。沈召無奈隻能露出手腕上的圖騰給那隻黃皮子看,「您瞧,我是什麽人?」


    今晚是滿月,沈召手腕的月亮圖騰也跟著月相變成了圓月的形狀。


    紅如朱砂的一圈,盤在沈召的手腕間,圖騰一亮出來,連周圍視線都好了許多。


    「小巫師?你可嚇不到我!」說話間,那隻黃皮子已經把雞毛拔幹淨了,扯一下一隻雞腿就往嘴裏送。


    這個迴答出乎沈召的意料,她又把手腕往前湊了湊,「您在瞧瞧!我到底是誰!」


    不怪沈召翻車,是那隻黃皮子的問題。


    它在這個地方安家,來往的都是人,沒怎麽接觸過深山老林裏的大妖怪,自然不知道沈召手腕的圖騰是什麽。


    紅紅的一圈,又隻能看出來一輪圓月,出了能看出來沈召巫師的身份,別的累死它也看不出來。


    若是大妖怪,看見這個圖騰,馬上就會賣沈召一個麵子了。幹嬌如,天上的母神,哪裏是他們地上的精怪能夠招惹的。


    「不知道,嘿嘿嘿,這雞剛殺沒多久,新鮮著呢。」捧著雞腿大快朵頤的黃皮子傻嗬嗬的笑,連骨頭都舍不得扔,都得嚼碎了咽下去。


    沈召氣結,好歹也是成了精的,怎麽這麽沒有見識!


    「幹嬌如!幹嬌如!你沒聽過嗎!老厲害了!」沈召氣的跳腳。


    那隻黃皮子吃完兩隻雞腿,就又去扯雞翅膀來吃,聽見沈召說幹嬌如,搖了搖頭「確實沒聽過。」


    吃著雞翅膀,美得它小眼睛都眯起來了,那模樣沈召恨不得給它兩耳光!


    沈召沒別的法子可用了,隻能半說謊半威脅道「您再不走,我一道天雷,劈散你全身上下的道行!」


    本以為那隻黃皮子會畏懼天雷,誰承想它看都不看沈召一眼,全心全意吃著雞翅,「你不敢,你也不能。」


    殺仙,在東北可是大忌!


    在東北所有的信仰,隻要是土生土長的都講究個人與自然和平共處。別看精怪們各個叫自己大仙,其實還是避世不出的多。


    早些年不是沒有過鬧得過火的出馬弟子和大仙,仗著有幾分能耐,就四處作惡欺壓鄉裏。


    可那樣的都不得善終,人死橫禍,仙喪天劫。


    殺了人,別管你是哪一家,修為都別想再進一步,否則天劫必定過不去。


    人也是,殺了仙,壞了道行,還惹了地界上的一眾仙家,報複起來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最後不得已自盡,還要在地府裏贖幾百年甚至更久的罪。


    沈召本來就不想惹麻煩,更加不會幹出殺仙家這種蠢事,見一時拿捏不住那隻黃皮子,沈召有些煩躁起來。


    正不知如何是好呢,魏叔同靈機一動,上前翻開沈召的下唇,露出裏麵的傷疤,「您在看,她是誰?」


    被口水浸潤的狐狸型傷疤,黃皮子眼力頗佳,翻開的一瞬間就扔出來了。


    「胡九姑的弟子?看不出來你出馬了呀,身後可沒背著仙呢。」黃皮子扔掉了雞翅尖,一臉不可置信的問。


    沈召今晚聽不得「胡九姑」這三個字,一提她就要炸,「誰是!……」


    剛要發作埋汰一下胡九姑那個為老不尊的,就被魏叔同攔住捂住了嘴。


    沈召氣的瞪大了眼睛,用眼神問魏叔同攔她做什麽,魏叔同隻是搖了搖頭,示意她現在還是不說話的好。


    「喲,重瞳?不對,是小重瞳。」那隻黃皮子徹底扔掉了手裏的雞,走進了寫細細打量著沈召,「姑娘你這命可不簡單呀,金眸赤發,小重瞳。你是誰的後人?」


    沈召拿掉魏叔同捂住她嘴巴的那隻手,問「哪裏不簡單?」


    那隻黃皮子見沈召搭話也來了興致,他抬起右腿想撓撓耳朵,才發現自己已經是人形,頭上還帶著瓜皮帽,原地轉了兩圈蹲了下去。


    兩腿蹲在,兩隻手還要撐著地,一副小狗蹲坐的模樣。


    沈召知道這是剛化成人形沒多久,還不熟悉怎麽做人呢,等他年歲在大些,就也能和胡九姑似的可以放心混在人類社會中了。


    「天命生重瞳,天命被破自然就是小重瞳。」蹲下來那隻黃皮子舒服多了,用手刨了刨土,故作高深,「你們家不止你一個巫師對吧,是誰?你奶奶還是你母親?」


    巫教弟子中多半是女性,主要是巫教本身就存在於少數民族信仰中,母係氏族和母係傳承導致了這種情況。


    沈召說是她奶奶,祖先的名字不記得了,全家人也生活在城市裏,早就不坐鬼神一類的賣賣了。


    沈召太爺雖然會讀水譜,但是沈家自他起就不在有人以此類行當為生了。


    沒改革前,沈家是地主,沈召太爺爺坐擁良田千頃的家產,娶得媳婦也是書香門第。沈召她太奶奶娘家在關內,出過狀元榜眼探花各三位,正兒八經的耕讀傳家。


    沈召他爺爺過了幾年好日子,就是一紈絝,養鳥打獵樣樣在行,娶媳婦隻管漂亮就行。沈召的奶奶雖然會巫術,但是家裏曾經也是地主,就是父親好堵,一夜之間敗光了家產。


    當年全家人逃難進了城,太奶奶聰敏抄家時把寶貝都藏了起來,所以定了貧民,因禍得福進了工廠當工人。


    如今沈家出了沈召父親是個教書匠之外,其餘的人都各有買賣。


    「這不奇怪,靠這個賺錢也沒有四世同堂的福氣。」黃皮子看著沈召的小重瞳,燦如烈陽的一粒在眼眶中,是它修行百年都沒有的運道。


    魏叔同拉了拉沈召的衣角,問這是好話還是嘲諷。


    沈召解釋說,做鬼神買賣的這一行,參天道損陽壽,八字薄的還有五弊三缺。


    這裏五弊三缺說的是命理,所謂五弊就是「鰥,寡,孤,獨,殘。」,三缺則是命裏缺「錢,命,權。」


    這就是窺探天機改變事物運行規則的代價。


    沈家不從事這個,才能代代繁衍,攢下家業。


    「好,也不好。我太爺爺高壽,可是到了我爺爺這一輩起,家裏人命,寡,獨,權,全沾了。」沈召說出了她家裏另一樁事。


    家境富足不假,沈召她爺爺患癌,不替沈召換命也是死;她奶奶守寡;叔叔獨身


    一人至今未婚;沈召的父親工作勤懇卻晉升困難,家裏不缺錢也出了好些力氣,找個無數門道,可臨近退休的年紀連個高教都沒評上。


    全家人乍一看生活質量相當不錯,可是細說各有各的煩惱。


    「那我可就看不出來了,不過我猜問題出在你太爺爺身上。」,到底是道行淺,見了小重瞳參不透別的,反而是羨慕更多些,「不過你缺的可不是權,是離。是親人離世,少小離家的離。」


    黃皮子說到這抖了一下,「不過你有胡九姑當靠山,不至於過得淒慘就是了,後生且安心。」


    它在胡九姑的名聲下不敢翹人牆角,這麽說是想安慰一下沈召。


    沈召聽完沒等說話,她自己就先笑了。


    笑自己也被黃皮子忽悠的忘了正事,它能看出來什麽。她的命連胡九姑都參不透,聽它在這裏胡扯什麽,浪費時間。


    「好了,您走吧,我們沒見過你。」沈召深深的鞠了一躬,不準備在多聊,「您不走,我可要說您不愛聽的了。」


    黃皮子不愛聽的,無非就是討封檔口說它沒有半點像人。


    沈召威脅完黃皮子就不在說話,還是魏叔同在她身後悄悄的問了一句,「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魏叔同覺得這黃皮子也還不錯,討封拿人氣運肯定不行,但是看它說話做事像孩童,不想就此散了它的道行。


    那隻黃皮子聽完站了起來,抖了抖腳,可能是蹲麻了腿。他眼神在沈召和魏叔同之間來迴轉換,猶豫了好一會,才放棄的說到「行吧,機緣在等就是了。」


    沈召大喜,這不打就能解決是最好不過的了。


    「您仁義,我們記著。」沈召說完連鞠了三次深躬,魏叔同在她背後傻愣愣的跟著照做。


    那黃皮子擺擺手,也不在維持人性,變成了一隻頭頂白毛的黃皮子,鑽進了樹叢尋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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