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三四十平的房間中,密密麻麻的人頭疊堆在一起,隨著燈光的亮起,一雙雙黝黑的目光看向陸浩三人,密集恐懼症患者見到這種場景,肯定會當場發病休克暈倒。


    見到有陌生人到來,被關押的人們全都緩緩站了起來,陸浩這才發現,這群蓬頭垢麵,宛如牲畜的人們當中,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身體並不完整,要麽缺胳膊少腿,要麽重要髒器表麵,都有明顯的縫補痕跡。


    很顯然,這部分人已經遭到了蝴蝶夫人的毒手,隻不過幸運的是,他們依舊頑強地活了下來。


    但這種可悲的“幸運”,對於他們來說,真的能算做【幸運】嗎?


    “還有一些人躺在地上不起,難道是太過虛弱,導致沒有力氣站起嗎?”


    陸浩與犀利哥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上前查看情況。


    “沒有氣息,他已經死了。”


    陸浩測完鼻息與心跳,凝重地搖了搖頭。


    如此近距離接觸一具屍體,陸浩本應恐懼和害怕的。


    但現在他的心裏,充滿了憤怒!


    “我這裏也是,骨瘦如柴,多數重要髒器全被挖走,他的生命,是一點一點被絕望恐懼所吞噬的。”


    “就連死亡,都是那麽痛苦。”


    犀利哥握緊手中的魔劍,咬著牙沉聲說道。


    “不過一群【下等人】罷了,你們身為神明信徒,竟然會對這些無神庇佑之人施以憐憫,真是給你們的神明丟臉。”


    “趕快從其中挑出你們的同伴吧,反正你們目的也是想從你們同伴中的【無神論者】發展出屬於你們神明的信徒,隻要他們活著就可以了。”


    “至於死了的那些,我隻能說聲抱歉,讓你們神明損失一些潛在的信徒,不過這點損失也算可以接受。”


    蝴蝶夫人無所謂地說道,在她眼中,【下等人】隻是移動的器官庫與奴隸,而【無神論者】價值稍高,不過這些人【無神】思想根深蒂固,也很難發掘出有效信徒。


    她認為,陸浩與犀利哥的想法,大致也與她差不多。


    畢竟這種觀點,已經成為特瓦蘭大陸神明信徒的主流觀點。


    “給老子閉嘴!別用物品來形容我的兄弟們,他們……他們……”


    “他們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犀利哥朝著蝴蝶夫人怒吼,發自內心深處的憤怒,竟是讓蝴蝶夫人這種狠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害怕!


    這個人,究竟是怎麽迴事!


    “犀利大哥……是,是你嗎?”


    忽然,一個聲音從角落傳來。


    犀利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是一道熟悉的身影,雖然這幾天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但犀利哥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約翰?傑夫?還有路易斯?”


    “太好了,你們還活著!”


    犀利哥大喜,衝過去與三人抱在了一起。


    “犀利大哥,我們始終相信你會來救我們的,我們一直都相信……”


    “隻不過,希娜她快不行了,你快和她說說話吧,至少在她走的時候,稍微能給她一些溫暖。”


    約翰說完,讓道露出了身後躺著的希娜。


    此時的希娜全身纏滿繃帶,由於失血嚴重,繃帶已經被鮮血染成紅色,她緊閉雙眼,似乎是感受到了犀利哥的聲音,她有些激動,卻十分艱難地舉起手,想要觸摸到他。


    “希……娜?”


    犀利哥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希娜,在他記憶中,希娜雖然是一位【下等人】,但她並未因此喪失對生活的信心,反而每天過得快快樂樂,元氣滿滿,即使每天都過著食不果腹的生活,犀利哥也從未見過她因此而垂頭喪氣過。


    如此可愛的開心果,即使大家都一無所有,但還是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嗬護這一朵凜冬之中盛開的鮮花。


    但現在……


    “犀利大哥,你終於來了,我好開心。”


    希娜聲音嘶啞,憔悴的臉顯然經曆過不少折磨。


    然而她依舊努力地揚起嘴角,想要用笑容來治愈他人。


    隻不過,她現在連微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希娜,你的眼睛……”


    “抱歉,我失去了我的眼睛,有人說我的眼睛像藍寶石一樣美麗,然後就挖走了它。”


    咯咯……


    馬犀利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緊咬著的牙關已經滲出了血跡。


    “犀利大哥,你又生氣了,生氣對身體不好,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遍了。”


    “隻可惜,我以後再也無法親口對你說這句話了,這個世界很漂亮,有沁香的鮮花,有自由的飛鳥,我真的真的,沒有看夠啊……”


    “在我臨死之前,犀利大哥,我希望你答應我最後一個心願。”


    希娜說道。


    犀利哥緊緊握住希娜冰涼的雙手,重重地點了點頭。


    “你說,我一定辦到!”


    “自我之後,請你保護好村子裏每一個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了……”


    說完,希娜的手徹底垂了下去。


    而她,則躺在犀利哥懷中,像是睡著了一般。


    約翰三人見此,皆是不忍地將頭撇到一邊,淚流不止。


    而犀利哥輕輕地將希娜放在地上,撫摸著她的額頭,正如每晚入睡之前,他經常對希娜做的那樣。


    因為隻有這樣,希娜才睡的安心。


    “如此醜陋不堪的世界,你卻說它很漂亮。”


    “如果你生活在一個安逸和平的世界,應該是那個世界最幸福的姑娘吧?”


    “安心入睡吧,我心愛的姑娘,你所留之遺願,我必將幫你實現!”


    一道紅色之氣從犀利哥體內升騰而起,強大的壓迫感在狹小的房間蔓延,紅色之氣形成一條巨龍,朝著蝴蝶夫人不斷嘶吼,仿佛在發泄心中的怒火!


    “魔龍之魂?你竟然與巨龍簽訂過靈魂契約?”


    “難道你是龍騎士?!不可能,龍騎士職業就算在整個特瓦蘭大陸都極其罕見,每一位龍騎士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我對他們都有些印象,除了希爾帝國那位拋棄神明之人……”


    “難道你就是?!”


    蝴蝶夫人驚恐地看著馬犀利,此時的馬犀利已經站起身,手中的魔劍紅龍咆哮著低沉的龍鳴之聲!


    隨後,馬犀利一步踏出,衝天的殺意朝著蝴蝶夫人洶湧而來!


    “你要做什麽?”


    “你好歹也是曾經的龍騎士,雖然不清楚你是如何恢複的力量,但也不至於為了一名【下等人】,而殺了我吧!”


    蝴蝶夫人慌了,她不怕死,隻是沒有體驗過極致的恐懼。


    在絕對的恐懼麵前,任何理智都會被強烈的求生欲所淹沒,激發出無法控製的求生本能。


    “她有名字,她叫希娜。”


    “銘記住她的名字,帶著深入靈魂的懺悔,墮入地獄吧!”


    話音剛落,馬犀利手起刀落,速度之快,無人看清他的動作。


    這也是他目前能夠使用的最強一招。


    雖然麵對戰鬥能力較弱的蝴蝶夫人沒有必要使用這一招。


    但唯有此招,才能讓他內心洶湧的怒火,得到些許發泄。


    砰!


    蝴蝶夫人人頭落地,臉上驚恐的表情,像是凝固住了一般。


    她到死也不理解,為什麽馬犀利會為了一個【下等人】,不顧任何後果殺了自己。


    “抱歉,陸浩兄弟,我不清楚你想利用她還要做哪些事。”


    “但她害死了希娜,我無法容忍她活著站在我麵前。”


    犀利哥對著陸浩說道。


    “理性而言,你殺了蝴蝶夫人,實屬衝動,的確魯莽。”


    “但我們是有感情的人,並非隻以理性思考的神,換做是我,我也會不顧一切,殺了這個萬惡之人!”


    陸浩說道,聞言,馬犀利感激地點了點頭,看向了牢房中,滿臉驚訝的眾人。


    “諸位,蝴蝶夫人已死,我以吾神天地大同真君名義,賜予你們自由,現在隨我們一同衝出牢房,向著領主波特發起反抗!”


    “去奪迴屬於自己的那份自由與希望!”


    陸浩向著眾人說道。


    然而,這些人全都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沒有一個人願意迴應陸浩的號召。


    “這是怎麽迴事?”


    陸浩非常意外,看向了犀利哥,犀利哥搖了搖頭,也不清楚他們的想法。


    “這位陸浩兄弟,你的想法很美好,但是現實是殘酷的。”


    此時,約翰站了出來,向著陸浩說道。


    “被抓來這裏的人,大家都是無神庇護的可憐人,沒有能與神匹敵的強大力量,甚至很多人現在連站起來都成問題,即使犀利大哥恢複了力量,也很難相信,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可以對抗整個領主府。”


    “即使犀利大哥擁有推翻領主府的力量,也成功推翻了領主波特,但這也是一次十分慘白的勝利,推翻了領主波特,我們這些沒有任何力量的人,注定會被其他神明信徒所奴役,最終在這個世界沒留下半點痕跡,孤獨離去。”


    “就算追尋到了所謂的自由,大家在被抓到這裏的時候,也早已家破人亡,身心俱疲了,隻要這個世界有神明存在,偏見與傲慢絕不會消失,我們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害怕犧牲了眾多生命反抗之後才發現——”


    “我們根本改變不了什麽!”


    “抱歉,雖然聽起來很令人喪氣,這卻是無比真實且殘酷的現實。”


    約翰說完,低下了頭。


    其餘人讚同地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更加絕望了。


    “不對,這不對……這不對嗎?”


    犀利哥想要說些什麽漂亮話,卻發現,約翰所說沒有一句是錯誤的。


    陸浩看著這些陷入絕望中的人們,心中恍然明白了些什麽。


    一直以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成為神明,究竟應該做些什麽。


    發展信徒,得到更強的力量?


    或許是吧,但這絕對不是成為神明的全部意義!


    至少對於他來說,絕對不是!


    “我明白了,在這個世界無神庇護之人,的確沒有任何屬於未來的希望。”


    “無論你們如何掙紮,如何反抗,在神明與他們信徒的眼中,你們就像是向著大象發起衝鋒的螞蟻,既可笑,又可悲。”


    陸浩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如此直接的話,讓他們的頭低得更深了。


    “那麽倘若,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位向【下等人】伸出雙手的神明,願意與你們簽訂契約,鼓勵你們用自己的雙手,去反抗世間的一切不公呢?”


    “怎麽可能?”


    “【下等人】是神明拋棄與拋棄神明之人,這樣的神明,縱觀特瓦蘭大陸千年曆史,都未曾出現一位!”


    “別拿我們開玩笑了!”


    約翰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一旁的犀利哥想要解釋什麽,卻被陸浩攔了下來。


    “如今,他已經誕生了!”


    “吾之神明,天地大同真君,正是這樣一位不可能存在的神明!”


    “他的博愛,他的寬廣,是特瓦蘭大陸神明從未具備過的,如果你們願意,你們可以當場簽訂契約,成為他的信徒!”


    陸浩拍了拍手,大量空白契約出現在眾人眼前,看著這些隻在夢裏出現過的契約,許多人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們真的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寫在這份契約之上嗎?


    “不,我害怕,我害怕當我將名字寫在契約上時,我的名字又會從契約上消失!”


    “我們被現實蹂躪過太多,我們再也承受不起,夢想破滅時所帶來的失望與難過了!”


    約翰搖著頭說道。


    陸浩聞言,嘴角輕輕揚起。


    所謂神明,就是在人類絕望之時,所能依靠的一種精神寄托。


    在絕望時給予其鼓勵,在彷徨時指引其明路,讓人們相信自身的力量,遠遠比你自己想象之中還要強大!


    這,就是神明存在的意義。


    如今,陸浩需要給予他們一次強烈的自信了!


    “原以為解鎖的第一段神力是個雞肋,現在看來,是我格局小了。”


    “拜托你了,奇跡再現!”


    陸浩使用第一段神力,奇跡再現!


    霎時間,一道道神聖光芒從陸浩體內綻放而出,神力自帶的效果,讓眾人在那一刻真正感受到了,神明降臨於世!


    所有人都向著陸浩跪下,包括一旁的犀利哥。


    “吾乃神明,天地大同真君!”


    “現借代言人陸浩之口,向你們以神之名起誓!”


    “契約一成,你們將會受到吾之庇護,與其他人一樣沐浴神之恩惠,非雙方之意願,任憑天崩地裂大浪滔天!”


    “也絕不改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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