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子砸在韓明身上,然後掉落在地,碎成六片。


    橘子在地上滾來滾去,東奔西跑。


    “自公子成蟜走後,王上日日叫妃侍寢,晝夜不論。臣要王上保重聖體,王上苦勸不聽,臣實在是……別無他法!”


    秦柱也知自己理虧,冷哼一聲,沒再追究。


    “蟜兒說他遇到刺殺,怎麽迴事?”


    話伴著殺意,起於無形,室內溫度都好似降了三分。


    韓明腰又弓了一些,將函穀關發生的事,自己駕王車這一路的所見所聞都據實相告,連和兩個公子的對話都幾無錯漏。


    嬴成蟜說了半刻鍾都不到,韓明卻是說了快有半個時辰。


    秦柱深神色緩和,出了口氣,像是一頭將要捕獵的老虎打了個哈欠。


    他失笑出聲。


    “怪不得這豎子跑那麽快。”


    韓明也放鬆下來,心裏想著。


    [這逗笑行為也就公子成蟜做得,換作他人,就是欺君死罪。]


    “王上,可要追迴公子成蟜?”


    秦王柱擺擺手。


    “不必,子楚若是連這都處理不了,監個甚國。


    “他在趙國生的小子呢?帶進來我看看。”


    韓明應了聲“唯”,卻是腳步未動,猶豫片刻,還是決定給王上提個醒。


    “王上,臣剛才說的話太多,可能錯漏了什麽。


    “公子成蟜用了函穀虎符,私召五百騎。


    “此時消息還未傳迴鹹陽,但終會傳過來……”


    秦王柱似沒聽到。


    “讓你去叫人,怎麽還不去?”


    “……唯。”


    嬴政很難受,說是度日如年,一點不誇大。


    弟弟劈開了宮門,硬闖了進去。


    他不敢效仿闖進去,就隻能獨留在宮門外。


    他咬著牙,挺著胸膛,昂著頭,瞪著眼,連唿吸都慢下來了。


    生怕這口氣泄了,整個人垮掉。


    弟盡最大力量幫助他,他接受,卻不能完全依賴弟,他要自強!


    他要向趙國複仇!


    他站了不知多久,腿酸、脖子酸、眼睛也酸。


    站到宮女從內出來,站到兩個極為美麗的女人趾高氣昂地走出宮門。


    看過來的視線倒是挺多,但搭理他的,一個都沒有。


    他不知道還要站多久。


    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站著,像一棵風雪不能壓彎的筆直鬆柏。


    等弟出來時,讓弟知道。


    他的兄長在前殿雖表現不堪,但絕不是自願卑躬屈膝之徒!


    加一雙翅膀,就能由鯤化鵬,扶搖直上九萬裏。


    來日翼做垂天之雲,可護弟。


    “阿兄。”


    不知多久,弟冒冒失失從宮中跑出,兩手搭在嬴政肩膀,仰著脖子,認真給兄長劃重點。


    “這裏是秦國不是趙國,有我在呢。


    “你一會見大父,千萬不要害怕。大父問你,你就把你所有才能都展示出來,不要藏拙。


    “我去追查幕後主使,你見完大父讓韓明”


    想起兄長不知道車府令姓名,立即改口。


    “車府令,讓車府令派人送你來找我,你的衣食住行都我來安排。”


    嬴政用力點頭。


    弟跑開,不知道去了哪裏。


    或許是見到公子成蟜待他甚重,也或許是他的錯覺。


    他感覺那些擋路的宦官、從裏湧出來的宮女,看過來的眼神都多了一些。


    且帶上了討好、諂媚……


    車府令被叫進去了,他還站著。


    隻是這次站著,他輕鬆了許多,也有了盼頭,心跳加快。


    他要見到秦王了。


    天下最強大的王。


    這一站,就又是半個多時辰。


    等到他被帶進宮裏,站在秦王麵前,雙腿已是酸的不行,直發顫。


    他想低頭,本心告訴他不能正視秦王。


    這是不敬,母親教過他。


    但弟的話縈繞在他耳邊,讓他千萬不要怕。


    他選擇聽弟的,於是抬著頭,強迫自己看著這個天下最強大的王。


    頭發花白,稀疏,沒有活力。


    麵相蒼老,額頭,眼角,都是皺紋。


    明明是一個很普通的老者,嬴政卻覺得站在這個老者麵前,他被壓迫得唿吸都困難。


    他用力掐著大腿內側,用劇痛抵禦著無形,看不見,卻有如天傾的壓力。


    “你是子楚的兒子?”


    “是!”


    “多大了?”


    “九歲!”


    嬴政每問都幾乎是喊出來的。


    不喊,他說不出話。


    “叫什麽?”


    “嬴政!”


    “政……”


    秦王柱臉色一凝,立馬沉了下來,猛一拍案!


    嘭~!


    九歲少年感覺天塌了。


    空前壓力蜂擁而至,這片天就快要砸在他的頭上!


    他不知道哪裏出了錯,但他相信其弟,相信秦王不會對自己不利!


    是以他體若篩糠,咬破了舌尖,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濕,卻依舊沒有出聲請罪。


    秦王柱起身,以綢緞縫製的冕服在空中蕩漾。


    嬴政眼前一黑,有如黑夜降臨。


    “政!這個名好啊!多好!”


    秦王柱厲喝,猛一擺手,冕服上繡的玄鳥有如活過來一樣。


    其目淩厲,引頸長鳴。


    “這豎子這不是會起名嘛!不是起的很好嘛!”


    議政宮,章台宮群中的宮室之一。


    議政宮前堂,秦子楚跪坐在席上。


    身前放有一張一尺高的小案。


    小案對麵是相邦長史——呂不韋。


    呂不韋顯先是陳述完此行見聞,隨後說道:


    “那刺客明是刺殺母子,實是刺殺主君。此事一個處理不好,便失太子之位。我早就讓主君不要迎母子歸秦,他們隻會給主君招禍,主君為何不聽呢?”


    秦子楚一聲長歎。


    “我又何嚐不知呢?可王上親自下令,我哪裏能拒絕呢?事已至此,先生還有什麽辦法教我嗎?”


    呂不韋憋了許久,才道出一句話。


    “主君莫忘了,秦趙死敵。”


    秦子楚抓起呂不韋的手。


    “先生不要生氣。


    “母子入秦已是事實,我與姬窈窕聯姻雖是權宜之計,夫妻實無情感。可現在若對他們不管不顧,那不是太無情無義了嗎?連對自己的妻子,兒子都如此冷淡,其他人怎麽會投到我的麾下呢?


    “藺相如抱病在床,大限將至,藺氏大廈將傾,急求援手。我以姬窈窕為引,要藺相如助我鞏固太子之位,答應在他死後,至少保藺氏一支血脈不斷,藺相如答應了。


    “子楚絕不想惹先生不快,可我的力量太弱小了,想坐穩太子以圖王位,必須借助外力才行啊!我向先生承諾,等我當上秦王,就驅逐姬窈窕和她兒子出秦,要先生做我的相邦。”


    秦國太子的手緊了緊,身子前傾,在沒有第三人的宮室內,附呂不韋的耳,悄聲說道:


    “我最信任先生,這話隻跟先生說,先生千萬不要外傳,否則子楚死也。


    “王上的身體越來越差,沒幾天活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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