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不走。”


    顧雅潔實在是疲憊,她緩緩與顧雅軒對視,盯著他的眼睛道,“雅軒,你告訴我。”


    “你抱歉嗎?”


    顧雅軒的第一反應是要否認,“我不——”


    顧雅潔打斷他,“明天是鍾夜的追悼會,展眉的精神狀態很差,我要迴去,你告訴我,你感到抱歉嗎?”


    顧雅軒不說話,顯然在此事上有自己的堅持。


    顧雅潔搖搖頭,連失望的情緒都不再有。


    “在你真心誠意覺得,你的行為、你的態度,打擾了別人的生活,造成了極大的影響,是有錯的,之前。”


    “我不會再和你見麵了。”


    顧雅潔起身就走,顧雅軒伸手去抓,她的手卻從對方手中滑落,顧雅軒愣在原地,似乎沒想到她竟然能掙開他的手。


    顧雅潔也垂眸,“其實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又互相了解,無論如何都不至於每次都被你抓住。”


    “隻看我想不想而已。”


    她失笑,像是不明白為什麽要和他說這些。


    顧雅軒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像是被全世界拋棄。


    展眉情緒尚好,甚至挑了一身比較正式的黑色衣服,看到顧雅潔迴來,還開了句玩笑。


    “你和明空去哪裏壓馬路了,這麽晚才迴來。”


    顧雅潔並不瞞她,“我見到了顧雅軒。”


    展眉很是訝異,“他怎麽還纏著你?”


    顧雅潔看她整個人都警惕起來的樣子,語氣柔軟下來,“沒有,隻是說了兩句話。”


    展眉迴到江潮有一段時間,自然也見到顧雅軒像向日葵一樣跟著她的樣子,“這小崽子怎麽跟背後靈一樣,你去哪兒他去哪兒。”


    顧雅潔沉吟一會,“估計那股勁還沒過去。”


    展眉嘖了一聲,“誰知道他什麽時候能過去,他這種清醒著發瘋的可是收放自如。”


    顧雅潔被展眉的形容逗笑,躺進沙發裏,“別管他,左右不會再把我帶迴去關著。”


    展眉手上動作一頓,“你怎麽——”


    她不覺得顧雅潔現在還有籌碼和對方換來自己的安全。


    顧雅潔輕聲道,“我把我——流產下——交給他處理了。”


    這話說的含糊,但展眉瞬間明白過來。


    在這樣的環境下,如果顧雅軒再有一絲絲人性,估計也不會再逼迫顧雅潔。


    展眉很是心疼,若是旁人做來,她必定覺得對方計謀高超善用人心。


    但顧雅潔並不是厭惡孩子的人,直到現在,仍然時不時提起。


    她難以想象對方心裏有多麽傷痛。


    顧雅潔卻直接轉了話題,“不說這個,你明天真的要去?”


    她仔細端詳展眉的神情,很想看出一絲不理性的端倪。


    但展眉言行動作都冷靜極了,像是要上舞台一樣嚴陣以待。


    看來她還是以為明日場合是一場戲,是為了欺騙他人,讓鍾夜脫身的戲碼。


    假死這種隻在古代電視劇中才存在,甚至漏洞百出的手段,展眉這樣聰敏,卻能深信不疑。


    顧雅潔深深感歎人的大腦的神奇,能夠營造出一個新的世界,在那裏任何常識都不起作用,人隻能看到她想看到的。


    顧雅潔有時候,甚至會有些惡意的想,那麽展眉會期待鍾夜怎麽樣的迴來呢。


    難道是追悼會上,遺體突如其來的詐屍?


    她又搖頭,覺得這樣的想法實在過於殘忍。


    翌日是個大晴天,完全沒有追悼會應該有的悲傷沉痛的氛圍。


    而貓咖營地也是少有的開門迎客,在相當範圍內,鍾夜的去世是個大事。


    展眉剛到門口,就被人接進去,她看著一片黑白的肅穆靈堂,覺得有些胸悶。


    顧雅潔一直寸步不離陪著,生怕她出什麽問題。


    展眉站在門口,大廳正中央是水晶棺,旁邊擺滿了菊花,而對麵牆壁上的黑白照片和大型橫幅,營造出一副最為常見的追悼場景。


    展眉閉了閉眼,把雜念從腦海中摒除。


    她一迴頭,看到了鍾家人,幾乎想要後退兩步。


    鍾別和鍾霰都是一臉悲傷,似乎沒有看到站在門口的展眉二人,直直走了進去。


    展眉低聲道,“玩這麽大嗎,把鍾家人都叫來,可怎麽收場。”


    顧雅潔把她的話聽得清楚,盯著她的樣子幾乎有些憐憫。


    追悼會有條不紊的開始,哀樂下,所有人都悲淒起來,哭聲不絕。


    顧雅潔也被這場景帶的有些難過,鍾夜和她自小一同長大,情分非同尋常,她想一想對方麵容,迅速紅了眼眶。


    但展眉站在人員中,宛如鶴立雞群,隻微微垂著頭,眼眶幹澀,沒有一滴眼淚,甚至平淡冷靜的神情都沒有變化一下。


    顧雅潔死死挽著她,生怕她蹦出來說一句,“鍾夜沒死你們為什麽要哭”之類的話。


    展眉沒有,她似乎也在盡全力配合著演完這場戲,嘴唇沒有一絲血色。


    追悼會進行的迅速,很快結束,而鍾夜的遺體即將被送去火化,鍾家人和鍾夜親密的戰友紛紛跟隨,展眉卻拒絕了。


    她的理由義正言辭,“雖然不知道那具遺體是誰,但他代鍾夜的身份被火化,本就對他不公平,我還是不去見證這種場景。”


    顧雅潔簡直無從可勸,點頭和人一同迴去。


    路上,展眉直直盯著前方,神情像是在遊離一般。


    “鍾夜的母親父親沒有來。”


    顧雅潔在開車,她突然說話,她差點一腳油門踩出去,“什麽?”


    展眉嘴唇幹裂出血,卻分析的有條不紊。


    “我說,鍾夜的父母都沒有來,若是真是鍾夜的追悼會,難道他父母沒有必要出席?”


    顧雅潔猜測著說,“鍾夜的母親常年在國外,鍾夜的很多大事都不會出現,而他父親——和他關係不好。”


    展眉搖頭,似乎更加篤定,“不是,不對,關係再差也不至於死了都不露麵,所以鍾夜這件事辦的還是有漏洞,不過好在大家對他的家庭情況不熟稔,否則非露餡不可。”


    顧雅潔無話可說,勉強抽動一番嘴角,把人帶了迴去。


    展墨在家中,看到兩人迴來,撲上前抱住展眉的腿,“媽媽!”


    展眉想把她抱起來,卻發現自己沒有一點力氣。


    顧雅潔接過展墨,把展眉推進臥室,“你黑眼圈很嚴重,快去休息。”


    展眉卻一直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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