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國捐軀了。”趙?抬眸冷掃了父皇一眼,薄唇輕啟。


    神色平靜的宛若不像在說自己的血脈至親。


    徽帝似是早有所感,苦澀從心間一直蔓延到唇角,滿心疲憊。


    “啊?竟是這樣?”王蔤是陪著趙同學一路走過來的人,對他的處境感同身受。


    哼,貶晉王為庶人的聖旨,都是她上交給國家的。


    但她不想別人以為他太過冷血,便為他找補:“難怪昨日傍晚殿下在戰船上,哭的那麽難過……”


    聞言,神佑軍和一幹閨秀恍然大悟,除了窺探先機的小六子等人以外,其餘人大都是在早上才有所耳聞,昨天晉王殿下情緒崩潰。


    大唿大叫的像瘋了一樣。


    難怪,如此失儀……


    趙?低下頭,默默歎息。


    此刻,他也是聽她說完,才知道昨天自己是為至親們難過的。


    “逝者已矣,請殿下節哀順變,不要過分難過,殿下已經盡力了,辦一場相對體麵的葬禮,便是最好的緬懷。”


    王蔤心知他不需要安慰,但依然安慰,這個流程不能少。


    流程走完,她又擺了擺小手,讓小六子把豎著耳朵聽事的閨秀們,通通請了出去。


    趙?咂摸著“相對體麵”四字。


    眼下,不僅黃河以北的百姓慘遭金賊禍害,就連南麵的貪官也趁亂加大苛捐雜稅,無數百姓以觀音土飽腹。


    這般如何有餘力給那些達官顯貴按照規製大辦喪事?


    他是搶了不少金軍的輜重,但自己還要招募義軍,救濟遭難的百姓,可不是給這些軟骨頭打水漂的。


    至於那些奇珍異寶就更不能給搭進去了,通通是給他家王姑娘留的。


    他微微一頓:“本王年紀尚輕,身為官家十九弟,上麵還有九皇兄康王,應由九皇兄操持大葬。”


    “此言在理。”王蔤杏眸微微一亮。


    要是能借著這個機會把康王趙構給弄過來就好了,這種人隻有放到眼皮子底下,才能抑製其日益膨脹的野心。


    “如此大事,僅僅一位親王怕是還差些份量,要是官家複辟親自主持才更顯尊敬。”


    “小姑娘,你是何身份?”徽帝見周圍除了神佑軍,自己是最大的外人,這才忐忑問出藏在心底的話。


    兩年前,宋金會盟艱難,他聲色俱厲的堅決要禪位,老大放聲痛哭,死活不願從。


    最後,老大在眾人半是勸說,半是強迫之下,哭著換上冠冕龍袍,幾乎是被挾持著走向福寧殿,登基為大宋新一任的趙官家。


    眼前局勢明顯比兩年前更惡劣,小丫頭竟敢勸他複辟?


    就這麽見不得他一個黃土埋半截的老頭子,過幾天舒心日子?


    哼,要是小丫頭身份普通一點,都不要怪他發飆了!


    “不可說,不可說。”王蔤嘴上這麽說,但眼底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卻亮的宛若大燈泡。


    曆朝曆代至高無上的皇位,令無數兄弟反目、骨肉相殘、屍橫遍野的皇權,在徽欽二帝的眼裏則是砒霜,互相推諉、爭執不休。


    其實吧,作為以鹹魚為夙願的人,她是理解徽帝的,但問題是她和趙同學一撥呀~


    “嘶……你未婚妻?”徽帝氣不過,朝著老十九吹胡子瞪眼。


    “人家哪兒瞧的上我?”趙?做夢都想,但也知道她沒那個心思。


    也許,在她眼裏,他還沒有一隻肘子有吸引力。


    徽帝:“……”


    且不論現在局勢,就是以前老十九身為親王,也沒淪落到娶不著媳婦的地步。


    眼下宗室死的不剩幾個了,他更是蔤神認可的戰神,普天之下還有她娶不到的姑娘?


    即使是金國公主,怕是也未嚐不可。


    “老十九,比起父皇複辟,要不你去迎娶金國公主吧,讓她多帶點馬匹當嫁妝。”


    “什麽?”哪怕是久經沙場的趙?,都沒跟上他父皇的腦迴路。


    “咱們大宋馬不行,所以沒有好騎兵,你要是求娶金國公主,兩國不就化幹戈為玉帛,締結秦晉之好了?”


    王蔤的杏眸,更亮了。


    好主意~


    她怎麽沒想到和親這個辦法?


    以趙同學的美色,還不把金國公主給迷瘋了?


    到時還打什麽仗,都倒貼給趙同學不香嗎?


    趙?的臉上仿佛生出暴風驟雨般冰冷,側過頭,盯著想入非非的她,問:“王姑娘,也認為我大宋無騎兵?”


    “不、不不,曾經威名赫赫的華夏第一鐵騎就出自咱們大宋。”


    王蔤嗅出一絲危險的味道,嘴皮子利索起來:“常言道: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但這句話初始時,說的可不是女真騎兵,而是咱大宋開國之初的第一鐵騎軍團靜塞軍。


    靜塞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這才是原話。”


    “小丫頭還知道靜塞軍?”徽帝問。


    王蔤迴憶著課本開口:“當年,宋遼之戰中,契丹派出了自己引以為傲的鐵林軍。


    遊牧民族擁有廣袤的養馬場,對於騎兵具有得天獨厚的條件。


    當年由遼國名將耶律休哥統帥,結果在大宋靜塞鐵騎麵前簡直不堪一擊。”


    那絕對是大宋的最高光時刻,因為雍熙北伐尚未開始,開國名將也都還在,裝備精湛,所向披靡。


    徽帝又問:“那小姑娘以為,這次靖康之變,我們輸在何處?”


    王蔤下意識的瞄了眼趙同學。


    他看似漫不經心的吃著車厘子,可那眼神裏,卻透著期待她迴答的認真。


    她挺了挺胸脯,暢所欲言:“軍事之羸弱,弱不在軍士,弱在內政之百弊叢生。


    漢人的血性從來都在,哪怕戰場上屍橫遍野,也從不畏懼。”


    她繼續慷慨激昂的背誦自己的曆史筆記。


    “是官僚貪腐,是馬政崩潰,是財務潰爛,是軍政腐化,讓朝廷爛掉了脊梁……”


    “放肆!”徽帝拍案而起,方才閑適的臉色一收,滿臉怒氣。


    趙?見父皇拍桌子,原本清冷淡然的眉宇間,肅然沉冷,仿佛風雨欲來。


    眾神佑軍的手,紛紛摸到腰上的長刀,並非針對蔤神,而是太上皇。


    從太原之危被朝廷無情舍棄之後,蔤神便是他們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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