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元年(大陸曆1621),七月。


    江南揚州府。


    柳家後院。


    胡天洲翹著二二郎腿,優哉遊哉的坐在一張桌子後,用自製的鵝毛筆寫著什麽。


    他麵前。


    十幾個十餘歲小孩盤腿坐著,不斷從他手裏接過紙條,跑出去又跑迴來,樂此不疲。


    院子側門處。


    柳漪菲正端著個裝著滿滿熱水的銅盆駐足而立,看著自己相公和一群小屁孩如此過家家玩鬧,不住的唉聲歎氣。


    胡天洲咧著張大嘴看向了她:


    老婆真美!


    朱唇皓齒,身材婀娜,天資國色,難怪被稱為揚州第一美女。


    此時她一身嫩綠長裳,頭發雖隨意盤著,卻難掩其傾國傾城的容顏,端莊典雅的氣質。


    然而。


    他成為柳家贅婿四年了,同臥一屋簷,卻一個睡床上一個睡床下,連這個漂亮女人的小嘴都沒親過。


    但日日有如此沉魚落雁的夫人相伴,至少飽了眼福,也算知足了。


    “婆娘啊!快把洗腳水端來,為夫的腳都抖麻了!”


    胡天洲嚷了一聲。


    柳漪菲緊走幾步,惱怒的重重放下洗腳盆,濺出了不少水花兒:“玩玩玩……就知道玩!這麽大人了,年近三旬,一天天就知道玩過家家!幼稚!”


    胡天洲翻了個白眼,左耳朵進右耳出,把腳往洗腳盆裏一放,一臉舒爽,另一隻手在一張紙上寫下“同意”二字,遞給了離自己最近的小孩。


    輕輕一筆。


    在整個大明排名第三的順峰米行便被胡天洲收入麾下。


    柳漪菲看著桌上那些擺得混亂,寫著各種名字和奇怪符號的紙條,白眼直翻:“三民票號,七甲鏢局,宜春樓……你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還動不動說是幾十萬兩幾百萬兩的買賣,你真以為大筆一揮錢就飛到你口袋裏了嗎?可笑!你個乞丐出生的老男人,兜裏能有幾個子兒啊?”


    胡天洲輕笑:“不多,也就不到幾千萬兩而已!”


    “你!不吹能死啊?”


    柳漪菲秀眉一挑:“你整日就知瞎寫瞎畫,可知我為了這麽大一家子在外拚死拚活?結果,你這窩囊男人竟和一幫小孩玩了幾年過家家,你是要氣死我嗎?”


    胡天洲淡然一笑,兩隻光腳在水裏互相搓著,有些不耐煩的愜意道:“婆娘啊,你快走吧,我還得接著玩兒了!挺忙的,別耽誤你相公賺錢哈。”


    “你!”


    柳漪菲轉身就走。


    ……


    書房。


    柳漪菲氣唿唿的剛坐下。


    她父親柳宗謀雙手背在身後走了進來,神情嚴峻,看柳漪菲一臉愁容,皺眉道:“又被你那乞丐夫婿氣到了?”


    “不說他。”柳漪菲勉強的露出笑臉,起身問道。“爹,您這是?”


    柳宗謀坐下無奈道:“明晚七省商團要舉辦一場晚宴,官商貴胄都會來,老爺子說了,柳家都得去,咱家自然也不能缺席。可你爹我連一張嘉賓名帖都弄不到,憑著咱家在揚州這點地位,又怎麽參加得了那樣高級的宴會呢?”


    柳家雖不差錢,但在揚州這上等人家雲集的地方,隻能算末流。


    “那就不去了唄。”


    柳漪菲所想的都是賺錢,自然沒興趣參加什麽勞什子晚宴。


    “不得不去。”


    柳宗謀咬了咬牙:“據說這一次揚州有頭有臉的官商各界人士,都會前去,又是七省商團主辦,不管是為了麵子還是生意,都得去,否則,臉可就丟大發了。老爺子那也不好交代呀!”


    “為什麽?反正咱們家生意又不大,還做的都是青樓姑娘們的生意,有那功夫,女兒還不如多去金陵運點精品胭脂過來買呢!”


    “因為,你大伯家就有嘉賓帖!咱家不去,又得被老爺子數落,唉……”


    “誰給的?”


    柳漪菲問道。


    柳宗謀一聽更是氣惱:“還不是你大伯家女婿爭氣,哪像咱府中那廢物,一天到晚隻會和一群小孩過家家!”


    “唉!”


    所有的無奈,最後都化作了柳宗謀的一聲歎息。


    柳漪菲羞愧的低下頭。


    過了一會兒。


    她抬頭道:“爹,你放心,大伯有的,你也會有,女兒自會為您弄來一張商團晚宴嘉賓帖!”


    柳宗謀見女兒如此懂事,疼愛道:“也是爹不好爹沒用,當初就不該同意你和那個潑皮成親,不然,早有個人能幫你一把了!”


    “爹,這是女兒自己的選擇,隻有受著。”


    柳漪菲苦笑道。


    兩人說話間。


    一個傭人急急忙忙走了進來,遞上了一張名帖。


    柳漪菲接過看完,驚喜道:“爹!好事啊!爺爺終於原諒女兒了,晚上讓女兒去祖宅相聚呢。”


    柳宗謀卻沒怎麽高興,眉頭微皺,沉吟道:“你爺爺可不是那麽能輕易原諒別人的人……這次請你,怕不是別有所圖啊。”


    “爹,你想多了。”


    柳漪菲緊握拳頭,高興道:“不管怎樣,女兒都會用行動為柳家找迴四年前所丟的麵子!他可是女兒的親爺爺,還能坑人不成?”


    ……


    夜。


    揚州城某處宅院內。


    十餘名紅衣人默默低著頭站著。


    不遠處。


    戴著麵具的胡天洲正側著身子聽其中一人說話。


    七省商團江總執事:“東家,在過去的半年,商團成員又增加了一百零八家,如何統籌規劃布局,還請東家明示。”


    暢春樓朱媽媽:“東家,根據您的指示,過去三個月,暢春樓已將揚州城的半數青樓收入暢春樓一係,同時按您吩咐,對所有姑娘進行技能培訓,還請東家蒞臨指導!”


    ……


    隨後。


    其他明麵上掌握著大明各行各業的大商賈也紛紛在胡天洲麵前匯報著。


    胡天洲點點頭。


    “對了,七省商團的晚宴準備得如何?”


    胡天洲問道。


    江執事恭敬迴道:“根據東家吩咐,這將是揚州有史以來最大的盛宴,所有能排的上號的有嫌疑的賈巨富官員都在邀請之列!”


    “嗯,給我也準備一份嘉賓帖。”


    胡天洲命令道。


    江執事鄭重一拱手,但隨後奇怪道:“東家,您想親自出席嗎?您向來不在外人麵前展露真實麵貌,此番是……”


    “我夫人要!”


    胡天洲淡淡道。


    “德海明白了。”


    江執事立刻拱手。


    “今晚差不多了。”


    胡天洲掃了一眼眾人:“最後,揚州城每日事物繁雜,誰能跟我說點新鮮事嗎?”


    “新鮮事?”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


    暢春樓老媽子朱媽媽眼睛一轉,立刻上前一步道:“東家,揚州城首富蘇貴的大夫人死了有六天了。這蘇貴本就是靠他大夫人發家,大夫人在世時,隻許他娶了個醜得要命的二夫人。他這一死,蘇貴立刻就將二夫人打發到了鄉下,正不斷在揚州城說要公開娶正妻。一時間,揚州那些排得上排不上號的小家族蠢蠢欲動,都想將自家閨女送出,以得到揚州首富的支持!”


    “蘇貴?那個右腳殘疾,身高不過五尺的猥瑣家夥?”


    “是的。東家,我這甚至還有不少謄抄的,想要跟蘇貴聯姻的家族所提供的女子畫冊呢!”


    “哈哈!給我看看,我倒想看看是誰家在賣女兒呢?”


    胡天洲招招手。


    朱媽媽立刻上前從袖袋理拿出了一本畫冊。


    果然。


    裏麵有不少還看得過去的女子。


    可是,當他看到其中一人時,眉頭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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