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帝沉默,他好像從沒想過該如何與自己的兩個兒子解釋,也可能是因為,他從未將兩個兒子放在心上。


    不待順治帝說話,跪在地上的曹貴妃端起內侍遞來的茶水,不經意間,將食指伸入茶水中攪動了兩下,遞給了跪在一旁的安王,然後又將自己的茶水也如此攪動。


    安王接過茶水一飲而盡,眼神帶著嘲諷看向順治帝說道:“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就是你的好父皇,一直都在算計你啊。”


    說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接著眉頭緊皺,麵露猙獰痛苦之色,一口黑血,從嘴角緩緩流出,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順治帝見狀麵色大變,剛要命人傳太醫,就見曹貴妃也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眼神痛苦地說道:


    “皇上,您何時愛過臣妾,愛過您其他的孩子啊,我們隻不過都是您鞏固皇權的棋子罷了,若是有來生,臣妾再也不願與您,有半分瓜葛……”


    說完,嘴角也流出了黑血,緩緩倒在了地上。


    康王被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曹貴妃母子竟然存了必死的決心。


    此時心中也是一陣後怕,若是自己與安王合謀謀反的事情被父皇知道,怕也沒什麽好下場。


    他能猜到安王臨死前的意思,無非是讓自己的存在變成順治帝薄恩寡情的證據,讓順治帝心中有個疙瘩。


    但對他來說,也是與順治帝談要求的籌碼。


    順治帝見曹貴妃母子雙雙服毒死在自己麵前,眼神晦暗不明,好似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般,頹喪地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一旁侍立的劉福海躬身問道:“皇上,如何處置。”


    順治帝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安王謀逆,兵敗後自知大逆不道,無顏苟活,與其母曹貴妃一同服毒自盡。”


    “至於曹氏一族,助紂為虐,罄竹難書,革去一切爵位官職,連坐九族,男子流放邊關,女子貶入教坊司,永世為奴。”


    “遵旨。”


    劉福海安排內侍將曹貴妃和安王的屍首抬了下去,並將地麵處理幹淨。


    順治帝抬眼看向依舊站在殿中的康王,他知道這件事康王也參與了,但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想再失去一個,所以便真的當康王是迴來救駕的,不想再去糾結康王做了什麽。


    “去陪陪你母妃吧,宮中發生了這麽多事,你母妃怕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康王知道現在不是提要求的時候,恭敬的雙手作揖,“父皇保重,兒臣告退。”


    殿內空蕩蕩的,隻剩順治帝一人。


    ……


    “安王和曹貴妃服毒自盡了。”


    正在鳳棲宮偏殿歇息的沈月煙聽春喜傳來的消息,一下子愣住了。


    良久才緩過神來。


    心中一陣唏噓,獨寵後宮幾十年的曹貴妃,就這麽歿了。


    “那輔國公府呢。”


    “皇上下旨,廢去輔國公府一切爵位官職,連坐九族,男的流放充軍,女的貶入教坊司。”


    所謂教坊司,也不過是青樓好聽一點的叫法,想到輔國公府的女眷,要進那種地方,沈月煙眉頭緊皺,滿臉不忍。


    “皇上這時變著法得要把輔國公府眾人逼死。”


    誰能想到,往日裏風光無限,大齊第一勳貴世家,說沒就沒了。


    在皇權麵前,所謂的榮華富貴,是多麽的脆弱可笑。


    “聽說康王殿下從邊關迴來了,還帶了五千金國兵馬,說是迴來救駕的。”春喜接著說道。


    “救駕?”


    沈月煙好似聽到了什麽笑話,滿臉玩味,“金國犯我邊關,康王還搬了金國的救兵迴來,這怎麽都不合常理,皇上沒有懷疑麽?”


    春喜搖了搖頭,“沒聽說皇上問罪康王。”


    沈月煙暗自思忖,想必皇上是不想追究了。


    “聽說曹貴妃和安王臨死前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惹得皇上大怒呢。”


    沈月煙眉頭微挑,“哦?說了什麽?”


    春喜低聲說道:“好像是指責皇上薄情寡義,都是皇上逼他們造反的。”


    沈月煙冷哼一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說皇上薄情寡義,他們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人。”


    “對了,皇上沒提到蜀王麽?”


    春喜麵色茫然,“沒有啊,跟蜀王有什麽關係。”


    沈月煙心中了然,沒想到曹貴妃和安王就算自盡,也沒有供出蜀王,真是讓人奇怪,看來蜀王與輔國公府關係不簡單,就是不知道輔國公府如此下場,蜀王那邊以後還會不會有什麽異動。


    “沒事就好了,真沒想到,皇後壽辰變祭日,對了,太子他們去哪了?”


    “永安伯帶人守衛皇宮,怕這個時候有人從中作亂,太子和靖國公去準備皇後的葬禮了,魏協領他們在勤政殿守護皇上。”


    沈月煙點了點頭,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去。


    “天色不早了,咱們也早點迴府吧,發生了這麽多事,本宮累了。”


    “是,那奴婢去知會太子一聲。”


    沈月煙走出宮門時就見魏天文麵色焦急地等候在這裏,身後還停著鎮國公府的馬車。


    見沈月煙出來,急忙迎了上來,關心地問道:


    “兒子聽說宮中異動,便早早來這裏等著母親,母親可一切安好?”


    沈月煙笑了笑,心中感動,“娘沒事,先迴府再說。”


    兩人上了馬車,馬車隆隆駛向鎮國公府。


    馬車上,沈月煙將宮中變動告訴給了魏天文,魏天文雖然早就得知了大致情況,但再聽沈月煙說一遍還是驚心動魄。


    “沒想到永安伯竟然沒去邊關,看來皇上布局的比咱們想的還要深很多。”


    沈月煙點了點頭,目光有些凝重,“我怎麽突然覺得,皇上當初是有意地透露出要對輔國公府動手呢。”


    魏天文有些詫異,“母親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皇上做的局?”


    沈月煙搖了搖頭,“也許是我想多了吧。”


    魏天文也眉頭緊皺,仔細思考起來,“可皇上如此做,隻是為了逼安王謀反,提前將安王一黨處理掉嗎?”


    若隻是為了處理輔國公府,為何又便要等到皇後壽辰,要給安王一黨準備兵馬的時間呢。


    難道是為了引蜀王出來?


    沈月煙看向魏天文,說道:“你可知安王的那五萬兵馬從何而來?”


    魏天文搖了搖頭,“不知,皇上向來不許皇子碰兵權,安王從何處突然得來這五萬兵馬,確實是個疑點。”


    “蜀王。”


    魏天文疑惑地看向沈月煙,“娘的意思是,蜀王借給安王的兵馬?”


    沈月煙點了點頭,“是,但是……”沈月煙歎了口氣,“仔細思考起來,總覺得事情有些奇怪呢,好像也沒有必要如此麻煩,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皇上是在引什麽人出來。”


    “引什麽人出來?”魏天文摸著下巴,沉思起來,“兒子想不出,難道皇上身邊有人背叛他不成。”


    沈月煙歎了口氣,“算了,不想了,帝王心,海底針,也許皇上有什麽更大的謀劃吧,反正你以後在太子身邊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後行才是。”


    ……


    月明星稀。


    勤政殿中。


    一道身影緩緩走進了殿內。


    殿內燭火通明,將影子拉得老長。


    順治帝看著走進來的人影,緩緩開口道:“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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