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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孩沒有轉身逃跑,而是將小女孩護在身後,向停屍房的門退去;小女孩雖然嚇得發抖,卻沒有尖叫,也沒有拋下行孩,緊緊攥著他的病號服後襟,為他引導方向。


    年輕的警察已經死得透了,喉嚨被那隻兄捏碎,鮮血噴得滿地都是,但是兇靈還沒有“玩夠”,不打算放過他的屍體,伸手又把他的一條手臂扯下來。


    正因如此,行孩和小女孩才能夠退到門前,可還沒開門,那隻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兇靈就轉過頭來。


    那一刻,時間仿佛都停止了。


    來不及開門了,行孩反手抓著小女孩的衣服往側邊倒下去,躲過了一截砸過來的肋骨,迅速向一旁爬去。


    小女孩被行孩推到了辦公桌後麵,盡管他知道辦公桌對這隻可怕的小孩鬼來說起不到什麽防禦作用,他繼續往後爬,抓起了地上的那個白瓷盆。


    兇靈走過了,鮮血不斷從它的指尖滴落下來,行孩把白瓷盆砸了出去,卻起不了任何作用,盆穿過兇靈的身體砸在牆上,掉在地上,發出了“當啷啷”的巨響。


    “完了,死定了……”行孩四肢發軟,他很清楚,這隻連屍體都要撕碎的鬼絕不會因為他是個小孩而放棄,但是還有一個念頭支撐著他動了起來:“至少要讓她逃出去。”


    他縮頭躲過兇靈的一擊,連滾帶爬的鑽進了膠簾,來到了停屍間裏。


    停屍間比外麵的辦公室要大得多,一麵牆壁被個巨大的冰櫃完全遮住了,溫度比辦公室低了起碼四度,中間有一個置屍台,上麵放著一具屍體,用白布蓋著,露出腳來,另一麵牆旁停著幾輛老舊的小輪擔架車。地上散落著無數屍塊。


    剛衝進門,行孩就感覺到背上突然傳來了劇痛,整個人飛了起來,越過房間中間的屍體。摔在一灘半凝固的血液上。


    打了個冷顫,他急忙爬起來,看到兇靈跟著自己進了停屍間,頓時覺得放心了不少,大聲叫道:“來啊來啊有本事來追我啊快跑。快出去”


    後麵那話是叫給小女孩聽的,希望她能借著這個機會跑出停屍房。


    兇靈衝進來,行孩急忙躲到置屍台後麵,忍受著背部的劇痛,繞著台子與兇靈玩起了捉迷藏。


    兇靈似乎覺得挺有趣,沒有閃現,也繞著置屍台在後麵追。


    若麵對的是個人類,行孩可以和對方周旋到精疲力竭,看誰先放棄,可畢竟是兇靈。就算讓田徑奧運冠軍來繞也得被抓住,沒繞幾圈,兇靈的手離行孩就隻有不到五厘米的距離了。


    背上有抓痕,正在流血,是它剛才抓中的地方。


    “她應該已經跑出去了。”行孩舒了口氣,並沒有感到絕望,甚至覺得很輕鬆。


    對他來說,小女孩是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美好,能讓這份美好繼續留在世界上,他很滿足。


    “她怕鬼。要是我變成了鬼,一定不能去找她。”行孩見過的鬼都是呆呆的,似乎沒有意識,但應該能記住生前最後的想法。所以他要讓自己記租個想法:“不要去找她,不要去找她,不要去找她,不要去找她……”


    “當啷啷”白瓷盆扔進了停屍間,扔的手法太差,直接砸在了地上。翻滾跳躍著來到行孩腳邊。


    行孩一跳,躍過了白瓷盆,兇靈的視線被那個白花花的東西吸引,猛的往下一按,將白瓷盆按得像紙一樣皺起來,裂開的瓷釉跳起來,發出了細微的叮叮咚咚聲。


    “你幹什麽?快跑啊”行孩衝向了小女孩。


    “跑去哪?”小女孩倔強的看著行孩,她連家都沒有了。


    “跑”行孩已經來不及說什麽了,拉著小女孩迴到辦公室,朝門跑去。


    可是那隻兇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堵在了門前,伸手又是一抓,又在行孩手臂上抓出了幾道深溝。


    “啊”行孩慘叫了一聲,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撞著身旁的小女孩一同摔在地上。


    兇靈已經近在咫尺,伸手向他的臉抓過來。


    “啊”行孩再叫一聲,雙手交叉護在臉前,這一次他很不甘心,因為小女孩已經無處可逃。


    鎖鏈從他的雙臂射出來,交織成了一張鬆散的白色和黑色的鏈網,撒在兇靈身上,但鏈網沒有受到控製,很快就散開了,掛在兇靈身上。


    行孩看到了鎖鏈,微微一楞,停止了大叫,以為鎖鏈能把兇靈纏住,但希望立即就破滅了。


    兇靈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鎖鏈,拿起來,輕輕容易就拉斷了,再次把手伸向了行孩。


    那些鎖鏈在它麵前就像是紙粘出來的一樣。


    蒼白的沒有指甲蓋的手伸過來,行孩背過身,將一旁的小女孩護住。


    但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他緩緩轉過頭來。


    兇靈不見了,麵前站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人,低頭看著自己。


    她不高,應該隻有一米六左右,瘦瘦的,皮膚略顯蒼白,眼中沒有任何感情,隻是讓人覺得冰冷,比停屍間的冰箱還要冷。


    “她是你妹妹?”女人開口問道,聲音同樣沒有任何感情波動。


    行孩點了點頭。


    “你願意為她去死嗎?”女人又問。


    行孩又點了點頭。


    “你願意為她殺人嗎?全世界的人。”女人第三次開口。


    行孩第三次點頭。


    “很好,你可以叫我阿靜。”女人點了點頭,似乎感到滿意,但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顧……顧七。”行孩從地上站起來,又把小女孩扶起來:“她叫徐佩蓉。”


    “你們的父母呢?”阿靜並不關心行孩與小女孩不同姓的問題。


    “死了。”行孩身上疼得厲害,血仍在順著他的背和手臂往下流。


    “你要當我的徒弟,成為一名禱師嗎?”她撿起兩截扯斷的鎖鏈,說道:“但是從今以後,你就再也當不了一個普通人。”


    “她呢?”行孩指著小女孩問道。


    “她是你的妹妹,你為什麽要問我?如果你連照顧她的做不到,還怎麽保護她?”阿靜對比著白鏈和黑鏈的不同。


    “你能不能讓她看不見那些鬼?”行孩牽住了小女孩的手。


    “瞎了她就看不見了。”阿靜把兩截鎖鏈扔迴地上。


    行孩看了一眼小女孩,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不是兇靈,而是人心。”阿靜轉身往停屍房的門走去:“如果你不願意,我就走了。”


    “我做你徒弟,但是你要給我錢。”行孩大聲說道:“她想上學。”


    阿靜迴過頭來:“我沒有錢,但是我可以給你一切。”


    …………


    “她是沙子,一個很不起眼的人,我當時完全不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禱師……不對,她那時已經不是禱師了,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稍大一些,但隻是比我大了十歲而已。”顧七站在辦公桌旁,向珍妃說道。


    珍妃似乎聽懂了,呆呆的看著阿靜。


    …………


    刀落下,把那隻野雞的腦袋砍下來,鮮血噴出去,小女孩嚇得閉上了眼睛。


    “覺得殘忍嗎?”阿靜看著小女孩,淡淡的問道。


    小女孩點了點頭。


    “如果你是一隻魚,是希望在活著的時候被摳腮刮鱗剖腹掏內髒切片,還是希望殺你的人能把你的頭砍下來?”阿靜拔下雞毛扔進火堆裏。


    小女孩茫然的看著她,她的年紀太小,還無法迴答這個問題。


    阿靜繼續說道:“魚類通常下鍋的時候還活著,貝類通常在活著的時候被放到火上,殘忍這個詞隻能用來形容人類,人是雜食動物,眼睛朝前的掠食者,獵殺別的動物無可厚非,但是取肉烹飪的方式很殘忍,剝皮淩遲油烹蒸刑火刑醢刑炮烙……這些用來折磨同類的酷刑,大多都是在處理食物的時候想出來的,有時候看起來殘忍的事,實際上是一種仁慈,殺動物時,直接破壞丘腦,或一刀把頭砍下來,盡量減少它們的痛苦才是好的做法,殺人也是一樣。”


    她說著看了一眼行孩,行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客觀的去看待一切,試著代入思考,對你們隻會有好處,不會有壞處。”阿靜處理好野雞,用樹枝串著放到火上烤:“我現在跟你們說這些,如果有人知道了,肯定會說教壞小孩子,說那種話的人,通常都會在自己的孩子長大進入社會後感到後悔。”


    “在這個時代,父母的責任不是要告訴孩子世界有多美好,而是要教導孩子世界有多殘酷,把現實的殘忍血腥藏著掖著,隻是在建造一個溫室而已,溫室裏的花開得很豔,最終的下場卻是被剪斷,供別人欣賞,就算不剪斷,把那些花移到室外,它們的玻璃芯也沒辦法承受風雨,隻會枯萎凋零死亡。”


    行孩靜靜的聽著,看著火堆上不翻被翻轉的野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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