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背過身,罵他缺心眼兒,“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也不怕被踩斷脖子!”


    他說不會的,“我跟三哥都排練過幾迴了,那馬通人性,知道輕重,等三哥進宮後,我們再排練一迴……”


    “再通人性也是個畜牲,殿下那樣穩重的人也肯陪著你胡鬧嗎,一定是你逼他的!”


    他皺著眉叫屈,“我可沒逼他,三哥那是為了我的幸福,他完全是自願的。”


    常念不願和他掰扯這些,撤開身子和他隔開了一道天塹,“皇上不是早就嚷著困嗎,那就趕緊睡!”


    他靠過來扳她的肩膀,“我突然又不困了,三哥如今好不容易大好了,咱們是不是該慶祝一下?”


    常念知道他沒安好心,裹緊被子閉上眼,“慶祝什麽,明天去王府上看望殿下就是,你不困我困,快睡!”


    他倒是很聽話地在她背後躺下了,攬著她的腰貼上來,像分別太久的兩個半圓,嚴絲合縫地拚湊到了一起。


    他不甘心,把下巴擱在她玲瓏的肩頭,見她果真打算就這麽睡下,不由怪聲怪氣地喚她。


    她抖了抖肩膀,見甩不掉,無奈道:“皇上,忙了這麽多天,您不累嗎?”


    “有你在身邊出謀劃策,我不累,”他用嘴唇蹭她的耳垂,“三哥還是想離京,往後朝中沒有人能替朕周全,隻有皇後能替朕分憂了。”


    他一副可憐兮兮的口氣,常念卻不吃他那套,捂著耳朵道:“皇上身邊多的是肱骨大臣,怎麽沒人周全。”


    “那不一樣……”他的手穿過她的腋下覆上來,她忍不住瑟縮著躲避,厲聲製止他,“皇上!您是皇帝,要節製!”


    他裝糊塗,說節製什麽。


    她氣哼哼地把他抖摟下去,“我沒興致!”


    “興致要好好培養才有,”他扳她的臉,她不肯扭過來,他隻能撐著身子,眼神迷離地看了她一會兒。


    “別再叫我皇上,叫我名字……”他扳住她的下巴,不由分說地覆上她的唇。


    常念被他緊緊扣在懷裏,原以為背對著他就能防住,誰知道他竟有那麽多的花樣。


    她微微掙了掙,他雙臂收得更緊。


    “我喜歡和你這樣,”他的聲音裏有種奇異的誘惑,仿佛楔子一樣嵌進她的心裏,他箍著她追問,“常念,你喜歡嗎?喜歡嗎……嗯?”


    她不肯迴答,他愈發不滿。


    她用力咬住唇,怕不小心發出聲音。


    他複支起腦袋看她的表情,眉眼含春,她一定也是喜歡的。


    他俯在她耳邊低聲笑著,“別再叫我皇上,”他挑唆她,“叫我的名字,叫出來。”


    常念知道他不服氣,因為當初的那一句湖中泛舟,他多次想在她麵前證明自己。


    事實證明,當初的確是她出言不慎。


    她就快被巨浪淹沒了,昏昏沉沉間,像墮入暗流湧動的深海。


    她攥緊身下的被褥,嗚咽著哀求,“洵舟……”


    他立馬貼近應她,“我在……”


    寑殿裏明明沒有風,案頭的燭火卻搖曳地幾乎破碎。


    發自靈魂的愛她,仍舊覺得不夠,怎麽辦才好。


    他細細輕歎,隻能不停喚她的名字,仿佛要把過去十三年來欠缺的感情全部填補上。


    身邊有個攜手並肩的女人,可以相攜著立於山巔,可以毫無顧忌地把身心交付於她,他這一輩子,足矣。


    說好第二天一起出宮看望和碩親王,可李洵舟登輦前卻被軍機處叫去了,常念隻能奉旨一個人去了親王府。


    站在門上迎接的,是李長嬴的妾室孟籬。


    李洵舟已經提前知會過常念,孟籬的原名叫趙綏,是當初的戶部侍郎趙武鳴妾室所出。


    說起來算清戎司的失職,當初趙武鳴貪墨被抄家,除了府裏的妾室還有那些外室的,烏泱泱加起來得有一二十個孩子,清戎司那一陣子忙昏了頭,竟把這個出門探親的孩子給漏了。


    先帝當時盛怒之下,下旨斬了趙武鳴全家,李長嬴大概為了保住她的命,把這個十五歲的堂妹當作妾室給納了進來。


    常念打量了她一眼,這個孟籬倒是半點沒有趙武鳴的樣子,那副婉麗的江南煙雨相,莫名叫人想起夏日裏雨打芭蕉時的情景。


    大概是像她的母親多一些吧。


    她快速地朝常念望了一眼,曲腿朝常念行禮,“妾身恭迎娘娘,娘娘萬福。”


    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行為舉止倒是張弛有度。


    常念笑著讓免禮,“殿下歇下了?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孟籬怔了怔,忙說沒有,比手請她進門,“殿下正候著娘娘呢,隻是身子虛弱,不能出門迎接,還請娘娘恕罪。”


    常念說無礙,跟著她下了階梯上正殿。


    李長嬴府上不像過去的濟王府那樣簡潔,更不像當初的順王府那樣驕奢華貴,常念四顧看去,府裏處處都透著股江南水鄉的韻致。


    李長嬴是個頗有情調的人,怪道當初李洵舟說他合該是個清高雅致的夫子。


    過了天井,遠遠就看見李長嬴站在正殿前的廊廡下,大概站得久了,身形有些晃。


    原本在常念身旁引路的孟籬,匆促間丟下她,跨到他身旁,伸手扶住了他。


    李長嬴皺眉看了她一眼,孟籬登時漲紅了臉。


    他朝走近的常念拱手,“臣……”


    常念含笑打斷他,“殿下不必多禮,原本皇上是要親自來看您的,臨出宮前才接了北方的戰報,所以耽擱了。”


    常念見他臉色煞白,關切地問他還好嗎,“外頭風大,殿下還是進去吧,今兒來是奉皇上的旨意,叫殿下安心養傷的,如今反倒折騰得殿下不得安歇。”


    李長嬴勉強笑了笑說無礙,攥著拳頭捂在口鼻前咳嗽了幾聲。


    常念實在有些不忍心,本來她一個後妃獨自來王府就不合適,如今替皇帝看望過,也該迴去了。


    她側臉吩咐隨行的江望和段青把滋補的參藥交給府裏的管事,轉過頭向他告辭,“殿下好好將養著,我這就先……”


    李長嬴突然轉頭對孟籬說:“綏綏,你去沏壺新茶來。”


    孟籬大概正失神,一瞬間有些怔仲,反應過來忙鬆開手躬下身,顫聲道:“奴婢這就去。”


    常念有些詫異地看了李長嬴一眼,李長嬴皺了皺眉,比手請她進殿裏。


    常念料到他是有話要說,朝段青示意他們在外頭等著,自己跟著進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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