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下毒的一定是皇後。


    殺了皇帝,就不用再謀求什麽太子之位,弑君稱帝,一勞永逸。


    她不知道純王會不會借機也生出些別的的野心,但如今濟王未歸,必須趁沈家發兵圍城前,替濟王留出足夠的時間斡旋。


    她轉身單膝跪地,“殿下,皇後和順王一直有謀反之心,皇上原本有意要借機揭穿他們的陰謀,沒想到竟被皇後下了毒,如今還請殿下出麵,主持大局。”


    純王垂眼看她,不知道她為何要拖著那麽重的傷進宮,也許是擔心順王奪了四弟的皇位吧。


    四弟對她用了真心,她對四弟,也是一樣。


    如今她還不知道他和四弟是同謀,他亦不知如何開口。


    他還記得她,昨天她在睡夢裏說的話。


    “我想有個郎君,如李長嬴,如爹爹……”


    他無意中救了她一迴,她也並不是真對他有意,“如李長嬴,如爹爹”,她不過是把他當兄長看待。


    他伸手把她拉起來,臉上的表情,少有的冷厲。


    “高太醫,你去瞧瞧,父皇還有救嗎?”


    高無庸顫聲應了一聲,探過身子查驗皇帝頸間的脈動,又撥開眼皮看瞳仁,很快退下來朝純王叩首,扒著磚縫的手抖摟得不成樣子。


    “迴殿下,毒藥入了心肺,皇上他……”


    純王不待他說完,抬手一揮,“曹總管,立刻關閉所有殿門,別叫人走漏了風聲,徐副使,去通知樞密院統領隋斌,叫他立刻派人來立政殿。”


    偏門才關上,正門上突然撲跪進來一個內侍,反手指著門外,“殿下,大人,沈將軍帶重兵把宮門圍了!”


    終究是他們先到一步。


    常念慌了起來,打算要出門看看,卻被純王拽住了。


    殿門上進來了一隊禁軍。


    為首的是二等禁軍侍衛長佟鶴,他壓著刀,冷冷掃了一眼殿裏的人,厲聲道:“純王李長嬴,夥同清戎司總指揮使顧常念,謀害皇上,意圖謀反,押起來!”


    他一揮手,身後的一列禁軍魚貫而入。


    徐楓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間,入宮禁前要解武器,無刀可用,他隻能展臂攔在前頭。


    “佟鶴,你他娘的腦子被驢踢了吧,你算哪顆蔥哪頭蒜,敢說清戎司謀反?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顧總使謀反了?”


    佟鶴唰地一聲抽出佩刀,刀尖直逼徐楓麵門,咧著嘴角冷冷一笑。


    “徐副使,別急,有你的份兒!來,把這些蛇鼠一窩的逆賊,都給我抓起來!”


    “誰敢!”


    樞密院統領隋斌領著兵士站在殿門口怒喝,錚然的拔刀聲不絕於耳。


    佟鶴忙調轉矛頭,一個個都抽刀對上樞密院的兵士。


    一瞬間劍拔弩張。


    廊廡下擁擠,兩隊人僵持著下了台階,退到了殿門前的廣場上。


    佟鶴打眼一掃,看隋斌身後不過跟了四五十人,抬指一揮,各個宮門上瞬間湧進來大批身穿甲胄的侍衛。


    他輕蔑一笑,“隋統領,念著平日咱們是上下級的份兒上,我再稱您一迴大人,現在棄暗投明,還來得及。”


    隋斌不屑於接這種醃臢貨的茬兒,朝廊下的純王拱手,“請殿下下旨,容微臣斬殺逆賊!”


    純王從容點頭,短短一字,“殺!”


    徐楓早竄到了隋斌身邊,抬手一把接過隋斌丟過來的大刀,朝對麵怒吼一聲,“直娘賊,老子今天非砍死你這個背信棄主的狗崽子不可!”


    兩隊人很快廝殺到了一起。


    血液染紅了廣場上的漢白玉方磚。


    偏殿的皇後和順王早已經出來,站在廊下冷眼看著皇權爭奪下,人命間的拚殺。


    那群太醫半張著嘴,連帶著那些四處逃竄的宮女太監,看著台階下的人殺紅了眼,瑟縮在殿門裏,一個個嚇得麵無人色,也不知該過來這邊還是繼續留在原地。


    順王揚了揚手,很快有幾個侍衛壓刀往這邊過來了。


    純王似乎沒看見,轉過臉對常念道:“你身上有傷,先進殿裏去。”


    他臉上的表情從容且淡定,眼裏仍舊是無波的淵,常念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情能讓他生出波瀾。


    她抓緊他的袖子不肯進去,“殿下,禦前的親軍都被皇後策反了,你不能去送死……”


    他安慰她,“你放心,我們都不會死的,崔將軍還有四弟,會來救我們的。”


    他掰開她攥緊的手,不顧她的阻攔,把她推進了殿內,交待曹總管從裏麵鎖好殿門,轉身看著身穿甲胄的親軍漸漸逼近。


    純王大喊一聲,“隋斌!”


    隋斌應聲,遠遠拋過來一柄長劍。


    純王伸手接住,提劍迎了上去。


    隋斌因為分神,對麵的敵人毫不客氣地朝他頭頂劈了下來。


    “當”地一聲,徐楓伸刀擋住,火星四濺。


    隋斌撿起地上的刀,瞬時砍在對麵的脖子上。


    “去你媽的!”


    噴濺的血液呲了徐楓一臉。


    徐楓氣喘籲籲地抹了把臉,“隋大統領,你能不能斯文點!”


    殿內的常念聽著外麵刀劍相擊和陣陣哀嚎聲,急得在殿裏四處亂轉。


    她低聲咒罵了一句,“李洵舟,你是不是真死在外頭了!”


    仰頭看見南牆上斜掛著的一方寶劍,是皇帝年輕時出征西域用過的,她大跨步上前,忍著肩上的疼痛,抬胳膊取了下來。


    正要轉身將殿門劈開,聽見曹總管在身後急聲喚她,“顧大人,快來!皇上似乎有話要說!”


    常念撲到榻前,“皇上!”


    皇帝艱難地轉過頭,氣弱遊絲,“長夏……長夏她……”


    皇帝終究還是喜歡長夏的,不然不會這個時候,還惦記著她。


    常念驚覺,若今日錯過這個時機,她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已經沒有太多時間思量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了。


    她俯在皇帝耳邊,低聲道:“皇上,長夏姑娘很好,她有身孕了,微臣已命大夫診過,是男胎。”


    皇帝的眼珠子定在她臉上,有一瞬間常念以為他斷了氣息。


    下一秒,皇帝臉上竟然浮出了一個詭異的笑。


    “遺……詔……”


    曹總管急忙轉身拿來紙筆和印璽,常念按照皇帝斷斷續續的敘述,撰寫了下來。


    “著令宮侍長夏之子繼皇帝位,清戎司總使顧常念為攝政大臣,輔佐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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