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四年過去了,覓寧17歲了。


    書房裏,宋錦安伏案寫字,神情認真,覓寧照常在一旁研墨。接下來的兩個時辰,二人都做著手上的事。


    起初,覓寧是很不樂意的,她坐不住。如今,倒也習慣了。四年的時間,宋錦安把覓寧的性子磨得很好。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事是覓寧自己勸服的自己。既然橫豎都得坐在這研墨,倒不如樂在其中。


    一日,她突然發現宋錦安寫字寫到意趣濃時,嘴會不自覺地努起。自此之後,她便日日在他寫字時,盯著他的臉看,徒添不少趣味。


    宋錦安本就生的俊朗,覓寧也常拿此事打趣,“若是不知道師傅是讀書人,我還以為是哪家豢養的公子哥呢!師傅這般皮相,怕不是門檻都被姑娘踏破了。”


    宋錦安嚴肅的俊臉每次都會因此泛起紅暈,伴著自身儒雅的氣質漸漸羞惱,聲色俱厲的告誡她,“輕浮,君子慎獨,謹言慎行。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


    師傅原是個臉皮薄的,活脫脫一副未經人事的書生初入盤絲洞的模樣,鮮活極了。


    這是也成了覓寧與草廬裏學生們的茶餘飯後的談資,隻是年紀大些的總是越說越不正經,一點沒個讀書人的樣。說到後來,幹脆將她從話局中趕了出去,不準她聽。她隻能眼巴巴的瞧著他們笑的前仰後合,偶爾偷得一字半句,撿個樂子。


    就這麽瞧的時間長了,倒成了習慣。


    他常年就穿著一身素色長袍,頭發也是隻用一根木簪子束著。雖然穿的簡單,卻始終保持著一塵不染。覓寧跟在他身邊,也染上了這種習慣。


    但每當京城來了新料子,覓寧都會買下幾匹,叫裁縫做上幾身新衣服給師傅送去。


    師傅倒是不推辭,卻也一直沒見他穿過,原是以為師傅是喜好素色衣裳才不穿的。


    到了年根,她才在師傅草廬裏的學生身上見到了這些衣服。原是師傅舍不得穿,又見這些百姓家的孩子清苦,便通通給了他們。


    覓寧隻覺得師傅高義,打那之後,每逢年根,她都會去做些衣裳給孩子穿。


    宋錦安見她如此行事,心中甚是欣慰。


    “看什麽呢,這般出神。”宋錦安抬眼打斷了她的思緒。


    覓寧有些猝不及防,她一直盯著宋錦安的臉,本就不專注。如今更是被這一聲給驚著了,下意識起身往後退,卻被凳子壓住了裙角。


    伴隨著布料的撕裂聲,她的身子失去重心向後麵栽倒過去。


    “呀!”她緊閉著雙眼,但預想的痛楚卻沒有照常發生。


    一雙不算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腰,入手是軟的,一把拉了迴來。宋錦安長舒了一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責怪,“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這麽冒失。


    “這不是有師傅在嗎!”她順勢環住了宋錦安的脖頸,俏皮的應了話。


    兩人的身子貼的很近,幾乎能聽得見對方的心跳,少女的氣息隨著宋錦安的唿吸鑽入了他的身體。他終歸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


    隨著宋錦安麵色的漲紅,他趕忙將她推出了書房,拿起桌上的戒尺,對著自己的大腿猛抽了幾下,才冷靜下來。


    覓寧哪裏知道宋錦安方才對她動了情欲,還關切的留在了門外,直到聽見房中接連響起聲響,才忍不住敲門,“師傅,你怎麽了,沒事吧。”


    房中,宋錦安緊握戒尺,聲音有些嘶啞,“無礙,今日就到此為止,我歇下了。”


    覓寧在門外咬著嘴唇,她顯然不信宋錦安無事發生。若真的無事,又怎麽會推她出來。


    “聽話,迴去吧。”宋錦安知道覓寧不會乖乖聽話,又交代了一次。


    這次覓寧還是猶豫了一下,“那師傅你有事叫我。”


    “好。”


    在得到確切的答複後,她才安心的離開。


    外麵徹底靜下來後,宋錦安癱坐在椅子上,有些恍惚。戒尺打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即便如此,他的心還是亂糟糟的。


    此刻,他被各種情緒撕扯著。懊悔,羞愧一樣不落。


    身為人師,怎可生出這般下流的想法,更何況對方還是年幼自己9歲的朝夕相處的孩子。這些年他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簡直枉顧人倫。


    這件事他是斷然不會讓覓寧知道的,一輩子都會爛在他的肚子裏。


    不過經過了此事,宋錦安也意識到自己是該娶個妻子迴來。總不能草廬大大小小的事一直都讓覓寧這個姑娘家操持著,她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他盤算著等覓寧18歲,他就娶妻,到時候也給她尋個好夫家。


    從那之後,再有姑娘慕名而來,宋錦安也不再多加拒絕了。倒是覓寧從來沒給過那些姑娘好臉色,每迴都借著掃院子的名義,巴巴的拿著掃帚把人往外趕。


    宋錦安對於覓寧的這種行為從未阻止過,比起那些撲上來的姑娘,他自然更嬌慣這個自己看護多年的孩子。


    “師傅,你若真想娶妻。就娶我吧。”覓寧拿著掃帚,靠在桃花樹下,陽光透過樹杈洋洋灑灑的落了滿身。


    她側頭看向宋錦安,眼神裏滿是虔誠,沒有一絲孩子的稚嫩。


    宋錦安的眼神有些渙散,此刻他的心比覓寧慌亂的多。他不清楚覓寧是基於何種情感才說出這句話,親情亦或是愛情。


    他站在門前,三年來第一次把覓寧當做一個大人來端詳。


    桃花樹下,十七歲的姑娘,一身白衣體態纖長,不堪一握的腰肢處,係著一條淡紫色的衣帶,更襯得身姿曼妙。少女的臉如同書中所描述的神女一般精美。可神女都是不容褻瀆的。


    她確實不是孩子了。他多想應下她的話,多想說自己想娶的就是她。可是他不能,他永遠是師傅。


    “寧兒,最近桃花開的厲害,敗的也快。院子不必日日掃,你迴去休息吧。”宋錦安微笑著,口中的話確是答非所問。


    覓寧啞然一笑,她自幼聰慧,又怎麽會不懂。她露出一副天真的模樣,也全然不提剛才的話題,“那敢情好,我還可以偷偷懶。”


    也是,師傅是謫仙般的人,自己怎麽配得上。


    她扔下掃帚,逃命一般離開了宋錦安的視線,連身上掉下了一塊繡著桃花的帕子都渾然不知。


    宋錦安上前撿起來,本想著追上去還給她。卻在院門口停下了腳步。將帕子認真疊了起來,揣進了自己的懷中。


    做完這一行為,宋錦安又一次受到了良心的譴責,口中喃喃道,“最後一次,就這一次。”


    這些日子,他經常會後悔當初答應婉娘,做覓寧的師傅。若二人在塵世中,沒有這一層瓜葛。他是不是如今就無須顧忌那麽多呢。


    可若真的沒了這層瓜葛,他們二人怕是到死都不會相遇。想來想去,這倒是成了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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