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淵界,天雲域


    空曠的大殿上,兩排琉璃盞高高掛起,燈火葳蕤的世界唯有兩人。


    一個鳳眼柳葉眉、身披紅裳的女子漫不經心地揉了揉雪白的額頭。她輕啟紅唇,問道:“上官天鴻,來求本宮何事?”


    她玉指纖細,膚如羊脂,身姿極其嬌美誘人,仙子般的容貌足以傾倒萬千男子。


    可是,她曾被傷透,因此她斬斷紅塵,以“忘情”自居,乃“不歸人”也。


    台階下站著一位身著黃色帝袍的中年男子。他低著頭沉思片刻,緩緩跪俯在地,叩首道:“下域古州,南清皇帝……上官……天鴻,求仙子,救我子民,誅殺禍世魔獸。”


    “哦?”紅裳女子輕笑,站起身來,踩著玉石砌成的台階緩緩走下,帶起一陣醉人的幽香。


    來到男子麵前,她刻意撩起下裙,露出雪白無暇的纖纖玉腿。


    “好看嗎?”紅裳女子朝著上官天鴻嫣然一笑。


    上官天鴻迅速用餘光掃了一眼女人的腿,咽了口唾沫,抱著僥幸的心理答道:“和以前一樣好……”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中年男子臉上。


    紅裳女子冷哼一聲,嬌聲喝道:“你還有臉談以前?”


    中年男子自知打錯了算盤,不敢吱聲,將頭耷拉得更低。


    紅裳女子伸指撩了撩青絲,緩緩說道:“嗬,三百年前,我是那麽地單純啊。而你為了權欲,將我贈予他人,乞得他人支持。”


    “這筆賬,我記得可是很清楚呢。”


    “無數個夜裏,我被恐懼驚醒。可你卻在享受著無上的榮華富貴。”


    “我,好恨呐……”


    “不過,在我受盡淩辱的日子裏,一顆看破紅塵的心也從此誕生。”


    “我自創‘忘情不歸訣’,與紅塵決裂,從一個毫無修為的弱女子,修成這天下屈指可數的至尊之位……這都多虧了你啊!”


    “身化至尊逆天行,斬斷紅塵不念情。”


    “不恨你,不念你。”


    “這就是我的忘情道。”


    “你和你的國,自生自滅,與我何幹?”


    說吧,紅裳女子輕推玉手,一陣漩渦起,中年男子瞬間被傳出大殿。


    中年男子仍舊跪在地上,他抬起頭,望著緊閉的大門,心中悔恨萬分。


    “對不起……”兩行淚水劃過男子臉頰,緊接著,他的黑發盡化為雪白,原本英朗的麵容迅速變得蒼老,悲涼瞬間湧上心頭,“或許,這便是報應吧……”


    中年男子緩緩起身,留戀地忘了一眼緊閉的忘情宮大門,隨後開啟一道傳送門,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此地。


    紅裳女子獨自守著空曠的大殿,竟然有些惆悵,她撚起玉指,低吟道:“瀟瀟雨夜思斷魂,迴首不見狠心人。蘭花一撚碎紅塵,忘情誓作不歸人。”


    思量了許久,紅裳女子恢複了以往的冷淡,朝著虛空傳聲道:“聖女聽令:替本宮前往古州南清皇朝,誅殺禍世魔獸!”


    “弟子領命!”


    ……


    神淵界,古州,蒼冰原。


    亂雪紛飛大寒天,千裏冰封藏謫仙。


    蒼白是這裏唯一的色彩,冰冷是這裏至死不渝的感情。


    凍僵的泥地披著厚厚的雪衣,無數老木的枝頭覆滿霜雪。冷風吹過,宛若冰刃過境,刺透雪原裏的每一處肌膚。


    無數尊神像挺立在暴風雪中,給予這片大地最神聖的祝福。隻是不知何年,神像全部開裂……就像迎來了死亡……


    白茫茫的蒼冰原上,一輛馬車艱難地緩緩行駛,在冰冷的雪地上留下兩道無情的車轍。


    “小姐,一路走來,我們所見到的神像都裂開了!”一個麵容嬌嫩、身著粉色繡蝶長裙的年輕侍女拉開車簾,朝車外望去。


    “神像都裂開了,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車夫一邊駕車,一邊說道。


    坐在車裏的小姐點了點頭,隨後透過車窗,看到了她小時候常來的落羽湖。思量了片刻,她輕聲對車夫說道說道:“常叔,把車停下來吧!”


    冰湖宛如水晶,即使常年冰封,依舊如清水一般澄澈可見。塵封其中的魚兒與落葉被永遠地定格,恰似被世界拋棄的孤獨者。


    車停下後,年輕女子掀簾而出。


    冰肌玉骨清無汗,嬌美玉顏世間歎。


    她體態優雅高貴,裹著一襲白色月袍,纖腰係美佩,雙眸澈若水,三千青絲宛若瀑布垂在柳腰之間,銀光嵌玉頭飾折射著白雪的清暉。


    如此動人的女子,嬌顏上忽然閃過一絲悵然。


    她默默地看著冰湖好一會兒,緩緩閉上眸子,不悲不喜地歎了口氣,輕輕說道,“這裏冰封了好多年吧。還記得小時候,我最喜歡來這裏看湖……”


    “十二年了,小姐,”車夫小聲說道,語氣中透露著苦澀,“自從這裏被大雪覆蓋後,幾乎見不到人了。”


    “小姐,現在這裏一片冰封,沒有什麽可看的了。而且途中所見的神像全部裂開,恐怕有壞事發生,我們還是趕快迴家吧!”侍女挽住年輕女子的手臂,嘟囔道。


    “小柔,你這丫頭忒膽小!”年輕女子嗔怪地彈了一下侍女的腦袋,隨後望了一眼冰封的湖麵,緩緩說道,“是啊,我們該迴去了,這裏沒有什麽可看的了……”


    不經意間,年輕女子瞥見冰封的湖底閃過一道亮光。


    她驀然迴首,紛飛的青絲伴隨著冰冷的風拂過臉頰,那雙精美的眸子裏映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湖底,有人。”年輕女子臉上浮現一絲驚訝,隨後,她望向車夫和小柔,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破冰!”


    小柔愣了一下,快步來到湖邊向下望去,便看到數丈厚冰之下,埋藏著一個黑袍少年。


    少年眉宇之間若含紫氣,隻是他雙目緊閉,看不出一絲生氣。


    他的衣衫破碎,裸露的後背上紋著一條泛著寒芒的青龍,與寒冷的冰相依相偎。


    小柔皺了皺眉,滿臉不解,說道:“小姐,這湖底的人,恐怕冰封了十多年,早就死透了吧!”


    年輕女子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或許他還活著。如此,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


    寒冰之下,塵封了十二年的少年終將蘇醒……


    十二年前......


    九清天上宮,與神凰城一樣,是神淵界眾多沒落的神族勢力之一,萬年以來一直處於“隱居”狀態。


    隻是,這不是“堅守”,而是對沒落的一種“逃避”。


    金碧輝煌的神橋上,兩個身著金甲的神族護衛攔住了一個黑袍少年去路,厲聲道:“站住!異界蠢蠢欲動,我族不許任何人外出。”


    少年似乎沒有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走到他們麵前笑了笑說道:“下界出現了一頭魔物,我去去就迴。”


    兩個護衛沒來得及反應,隻聽得一聲轟天巨響,少年已經走到神橋盡頭,在二人的注視下朝著虛空虛抓。


    滋啦!


    空間宛如一張薄紙,被撕裂出一個巨大的黑洞,巨大的風暴似海濤一般瞬間自其中湧出,將兩個護衛壓得站不起身。


    “告辭!”少年迴頭,朝著兩個護衛微微一笑,隨後輕步踏入虛空,和被撕開的空間通道一起消失不見。


    “媽的!”一個金甲護衛吐了口唾沫,朝著空間通道消失的地方罵道,“讓軒轅羽晟這個混蛋跑了!他師父已經沒了好幾年了,竟還敢如此囂張跋扈,我真想……”


    “教訓他?”另一個金甲護衛嚇得瞪大了眼睛,臉上一陣抽搐,“你不想活了!”


    “呃,我真想再也不見他了。”那名護衛尷尬地揉了揉鼻子,訕訕一笑,終於想起了事實:在造化聖人巔峰的強者麵前,自己就是一個螻蟻!


    “算了,別管他了,他還真把自己當成除魔衛道的人了……”


    “哎,異界的活動越來越頻繁了,內憂外患喲!”


    兩個護衛整理了一下著裝,威風凜凜地注視著來來往往的人,絲毫沒有先前被軒轅羽晟戲弄的狼狽模樣。


    ......


    神淵界古州,南清皇朝。


    夕陽下的大海,染著一層悲傷的血紅色。


    一個身著黃色帝袍的白須老者立於空中,他便是變得蒼老的上官天鴻。


    他神色凝重地盯著癱在海邊沙地上的一尊巨獸的屍體,然後抬頭望了一眼不遠處持玉劍、裹玉袍的年輕女子,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猶豫與忌憚。


    嘩啦!嘩啦!


    海水躁動不安,一次又一次地湧上岸邊,拍打在巨獸的屍體上,激起的水花很快又沉溺於沙地裏。


    巨獸的屍體上有無數道劍痕,汙血如河水般從它的傷口中淌出,流在沙灘上,匯進海中,染出一片猩紅色,聚起一陣濃濃的血腥味。


    “雨立仙子,這巨獸當真是禍亂我國的魔獸?”帝袍老者攥緊了手指,沙啞的聲音中透露著一絲疑惑,“它的實力不該如此低微啊!”


    雨立仙子將玉劍收迴劍鞘,甩了甩秀發,毫不在意地對帝袍老者說道:“上官天鴻,你竟然質疑本仙子的判斷?”


    帝袍老者愣了一下,渾身的汗毛豎直,他不敢反駁,低下頭拱手道:“老夫愚鈍之言,還望仙子恕罪。”


    雨立仙子冷冷地瞥了一眼上官天鴻以及圍觀的無數平民,淡淡地說道:“下域之人,就是愚蠢!幫你們斬殺此魔獸,都折煞我的身份。”


    上官天鴻低著頭,靜靜地受著此女子的訓斥,不發一言。


    前來圍觀的南清皇朝子民十萬餘人,他們望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雨立仙子並沒有生氣,反而跪俯在地,感激道:“多謝雨立仙子為我南清皇朝除此魔物!”


    此起彼伏的恭維聲,讓年輕女子更加高傲與自豪。身為忘情宮的聖女,她尊貴無比。


    “雨立仙子,在下修煉天賦尚可,能否進入忘情宮修行?”一個年輕男子從人群中站了出來,恭敬地望向年輕女子,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所謂忘情宮,乃神淵界唯一上域【天雲域】中的勢力,對於古州等下域來說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神淵界,古州這般下域眾星拱月般地圍繞在上域【天雲域】周圍,這也使得上域成為世人眼中的不可企及的存在,甚至比肩神明。


    “睹忘情宮仙子一眼已是三生有幸,他怎敢說如此大話!”一些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對年輕男子的行為甚是不爽。


    雨立仙子嗤笑一聲,不屑地掃了一眼那名年輕男子,隨後伸出玉指朝著虛空一點,那名年輕男子麵前的空間晃動,緊接著他直接被擊飛數十米。


    “上官天鴻,好好教化一下你的子民吧!”雨立仙子瞪了一眼上官天鴻,“忘情宮之人,乃天一般的存在,豈能容爾等下域螻蟻!”


    “是。”上官天鴻在她麵前毫無皇帝的尊嚴,隻能低聲下氣。


    “仙子勿怒,我們自然知道您與忘情宮是天一般的存在。”圍觀的一個中年男人躬身說道,隨後人們一陣附和。


    “嗯,你們知曉便好……”雨立仙子恬靜一笑,心滿意足地望著她眼中的“螻蟻們”。


    轟隆!轟隆隆!


    整片天空劇烈地顫抖,似乎一股巨大的力量想要將蒼穹擊碎。


    遙遠的天際被黑紫色的光輝劈開,露出一道巨大的空間裂縫,那盡頭宛如深邃的寰宇,象征著神秘與浩瀚。


    緊接著,一陣充滿戲謔的少年聲音響徹整片天地。


    “何人家的小娘子,竟然敢以天自居?”


    “何方宵小,在此裝神弄鬼!”雨立仙子望著蒼穹破碎的地方嬌聲喝道,“我乃忘情宮聖女。試問整個神淵界,何人敢對我不敬!敢對我忘情宮不敬!”


    “天!”伴隨著裂縫的消失,一名黑袍少年自其中走出,玩味的語氣中充滿對雨立仙子的不屑。


    他便是自九清而來的軒轅羽晟。


    少年身著一襲黑袍,發束在一頂冠中,腰間係著一柄長劍,眉宇間隱藏著神秘的孤傲,深邃的雙眼中填滿了星辰。


    雖然神族光輝已不再,可他依舊保持著對血脈的自傲感,或許這便是所謂的“傳承”。


    軒轅羽晟朝著雨立仙子緩緩看去,然後指了指上官天鴻說道:“這老皇帝已經在造化聖人境待了三四百年了,論實力,這老皇帝都比你強!你,隻是濫竽充數罷了!”


    “你胡說!”雨立仙子眉頭一皺,怒氣衝衝地拔劍指著軒轅羽晟說道,“我乃上域忘情宮聖女,修煉天賦萬中無一,怎麽會不如一個下域的老皇帝!”


    上官天鴻不敢得罪雨立仙子,一直靜靜地呆在一旁,沒有發表任何言論。


    軒轅羽晟笑了笑,自然不會主動暴露神族的身份,他朝著上官天鴻和眾多圍觀的南清子民看了一眼,說道:“這個女人沒有什麽本事,殺的可不是什麽魔物,而是一隻鎮海神獸……”


    “你放屁!雨立仙子何許人也?其容你汙蔑!”一個碩壯的中年男子憤懣地指著來路不明的軒轅羽晟,為雨立仙子鳴不平。


    “是啊,雨立仙子乃上域天驕……”眾人議論紛紛。


    “哼,”雨立仙子朝著軒轅羽晟翻了翻白眼,撅著小嘴說道,“說吧,你叫什麽名字?是誰家子弟?我保證忘情宮不找你們麻煩。”看似溫柔的話語,實則充滿威脅。


    軒轅羽晟沒有迴答她的話,而是看向了一直沉默的上官天鴻,笑著朗聲道:“老皇帝,看好嘍!”


    上官天鴻木頭般地點了點頭,還不忘迴頭看一看雨立仙子的臉色,生怕惹得仙子生氣。


    軒轅羽晟神色平靜地背對著大海,輕輕抬起了右手。


    刹那間,原本平靜的海麵發出一陣巨大的聲響,激起遮天蔽日的萬丈驚濤!


    太陽的光線被遮蔽,世界愈發灰暗,激烈的水流聲震人心魄,壓抑宛如蛆蟲一般爬入人們的身體。


    萬丈驚濤裏,兩顆墨綠色的奇異珠子逐漸閃起詭異的幽光……


    滾滾黑雲壓滿天空,無數道蒼雷在顫抖中悲鳴,述說著天地間的不詳。


    黑色徹底籠罩了天地,來自深淵的客人,即將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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