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子在外麵等了好久,一直聽不見裏麵的動靜,她雖未出嫁,未經人事,卻也聽人說過一些,覺得裏麵一點動靜沒有十分奇怪,猶豫了很久,正準備進裏麵看看,卻突然被人從背後拍了一把。


    她做賊心虛,嚇得心髒都要跳出來,轉身一看,方瑤整個人籠罩在月色中,本來平常的麵貌卻顯得有些陰森。


    “福子,看什麽呢?”


    “你,你怎麽還……”


    “我怎麽還醒著是嗎?”方瑤冷笑道:“喝了你的湯,我現在應該睡得跟死豬一樣,任由一個陌生人擺布我,是嗎?”


    福子瞪大雙眼,不明白方瑤如何知道,隨後便露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容:“方姑娘,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係,記得自己做過什麽就行。”


    “我……我做過什麽,方姑娘,對了!方姑娘,我剛才好像看見一個人影進你房間裏了,我不放心才過來看看的,方姑娘你沒事吧,是不是那個姓劉的又來了,他上次來過咱們這,肯定已經知道路了,你可要小心點。”


    倒是機靈。


    方瑤有些驚訝,不過機靈勁沒用到好地方。


    “別再裝了,福子,白天你跟劉掌櫃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我都看見了。”


    “什麽!”


    方瑤湊近她,盯著她的眼睛:“你現在別再說,做這些是為了教訓劉掌櫃了,你以為我還會相信嗎?剛才如果我沒醒著,又會發生什麽?”


    福子眼神躲閃,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福子,你也是個姑娘,應該知道清白對自己有多重要吧,我自認為沒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就這麽害我……”


    “不是的方姑娘!”


    福子還試圖解釋什麽,不過方瑤已經不相信她了。


    “既然你都已經做了,那也別怪我了。”


    “你想幹什麽?”福子突然變了聲音,臉上的帶了恐懼,身體比腦子快了一步,話音未落就下意識想跑,隻是她哪裏還能跑得了,剛剛一轉身,就被方瑤從背後一個手刀劈暈了。


    福子完全沒有反抗之力,軟軟地倒了下去。


    方瑤從背後拎起福子,沒費什麽力氣,轉身就衝著福子的房間走過去。


    把人扔在床上,又迴到自己房間,把暈倒的劉掌櫃也一起拎了出去。


    劉掌櫃可不比福子那樣小巧玲瓏,身上頗有幾兩肥膘,方瑤費了一番力氣,才把劉掌櫃拎到福子的房間裏。


    做完這一切之後,方瑤拍了拍手上的灰,才轉身退了出去,一腳把門踹上。


    不是要看熱鬧嗎,既然如此,就讓她自己變成熱鬧。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方瑤內心毫無負罪感。


    “這還不行。”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啊!”方瑤嚇了一跳。


    是真的跳起來那種,她一下子退後,下意識伸手去摸腰間的長劍,卻看清楚了說話的人。


    “你走路沒有聲音啊!”


    來人正是羅天成,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方瑤完全沒察覺出來。


    看清楚是他的時候,方瑤才鬆了口氣,拍了拍胸脯:“嚇死我了,下次出現之前能不能先說一聲。”


    羅天成美其名曰:“這是鍛煉你的警惕性。”


    鍛煉個屁!


    方瑤忍不住衝著羅天成放眼刀子,後者直接無視:“那兩個人,你就打算這麽結束了?”


    “當然不是!”方瑤的氣可不止這一點,不過她一時半會還沒想起來應該如何處置。


    “要麽不做,要麽,就要做絕!”羅天成笑了笑。


    “怎麽講?”


    羅天成道:“白天我打聽了一下這小丫頭的來曆,她家姓白,因為家中貧寒才把她賣到慕府做工,隻不過慕念寒寬厚沒有讓她簽賣身契,讓她隨時都能得個自由身,她家一邊拿著她的工錢,一邊琢磨著把她賣給有錢人家當小妾。”


    方瑤一愣,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個什麽樣的家人。


    隨即她就聽明白了羅天成話中的意思,看了看福子房間的方向,沒有迴話。


    “該怎麽做,你自己決定吧。”羅天成該說的都說了,畢竟是方瑤的事,他也不想插手太多,不過依著方瑤這種軟綿綿的性子,興許也不會做得太絕吧……應該。


    正思索間,卻突然發現方瑤盯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麽了?舍不得?”他以為方瑤是心軟。


    沒想到接下來她的話卻出乎意料:“你說縣太爺寬厚?”


    “啊?”羅天成一時茫然,隨後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剛才說過的話。


    這確實也是事實。


    雖說他人在清風寨,在衙門還有500兩的賞銀,按理說跟官府應該是對立的,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對慕念寒的肯定。


    “他確實是一個好官,那又能怎麽樣?”


    方瑤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所顧忌,最後還是鼓足了勇氣問了一句:“既然這裏的縣太爺是個好官,你為什麽不直接跟他坦白身份,求他庇護,離開清風寨做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


    羅天成一愣,完全沒料到她會問這種問題。


    “我知道,我問這個問題有些蠢,你肯定也有你的苦衷,我隻是順口提了一句,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想起什麽,又自己笑了:“我真傻,要是能那麽做的話,你肯定早就做了,算了,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吧,謝謝你今天晚上幫我。”


    方瑤真誠地抱了抱拳表示感謝。


    “沒什麽,舉手之勞而已,我隻是看你不是很聰明的樣子,看不下去而已。”


    方瑤臉上還未褪去的感激表情一下子僵硬了。


    “你說誰不太聰明的樣子?”


    “當然是你了。”羅天成伸出手指輕敲了敲方瑤的頭:“當初明知我是土匪,卻毫無防備,明知那個姓劉的會給你帶來麻煩,卻不斬草除根,明明都聽見那個小丫頭要算計你,還是這麽優柔寡斷,我若是不再提點你兩句,你恐怕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呢。”


    “我對你毫無防備,是因為你不曾傷害我,對劉掌櫃寬容,也是因為他沒有做得太過分,至於福子,我也隻是給她一次機會而已。不過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罷了,但若是他們做得太過分,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好。”好一個愛憎分明的姑娘,若是方瑤一味地心軟,他興許還會覺得無趣。


    “我也多謝你。”羅天成突然道。


    方瑤未料到他會這樣說,眼神中帶了詢問。


    “自從家中落難,我來到這長樂縣,除了山上的兄弟之外,一直不曾跟任何人有過往來……”一是因為他特殊的遭遇,不想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二是他到底頂著一個土匪的名聲,跟別人往來太頻繁,也會徒生事端,方瑤算是個例外,是他除了清風寨的人以外,唯一的朋友。


    “你知道我的底細,卻沒有向官府告發我,我要謝你,上次我受傷在深山中,你救了我一命,我更要謝你。”


    羅天成這話是發自內心的,他雖然已經躲進深山老林,卻還是抵不住多災多難,上次若不是有方瑤,恐怕他已經死在那個大坑裏了。


    方瑤剛想說不必謝,卻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來羅天成之前說過的以身相許的話來,頓時臉色一僵,覺得氣氛中多了什麽別扭的情緒。


    “嗯,這是你該謝的。”


    羅天成:“……”


    第二天,陳捕頭照例來找方瑤巡街,他打著哈欠來到方瑤家裏,還沒來得及開門,就聽見裏麵傳來一陣哭天搶地的聲音,夾雜著罵聲,吵吵嚷嚷,鬧鬧哄哄。


    陳捕頭正準備敲門的手一頓,困意一下子沒了,以為是方瑤出了什麽事,直接踹門進去,衝到院子裏麵,還未來得及看清楚裏麵的情景,迎麵飛過來一個東西,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臉上。


    陳捕頭臉上一痛,疼得齜牙咧嘴,又聞見一陣古怪的臭味,嗆得咳嗽了兩聲,低頭一看,地上靜靜躺著一隻布鞋,正好是剛才落在他臉上的東西。


    陳捕頭嘴角抽了抽,覺得胃裏一陣惡心。


    原來這院子裏不知何時聚集了幾個人,一個幹瘦幹瘦的中年男人,和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中年女人,另外還有一個看起來不到15歲的小男孩。


    幾個人正和福子撕打在一起,那中年男人光著一隻腳,腳上的布鞋不知何時不翼而飛,另外一隻腳上穿著的那隻還有些眼熟,原來就是剛才打到陳捕頭臉上的那個。


    幾個人一邊打還一邊喊:“臭不要臉,傷風敗俗,給祖宗丟人的東西,做出這種事來,你還有臉活著,你怎麽不去死?”


    那個中年男人就一直喊:“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福子被中年男人薅住頭發,動彈不得,旁邊那個女人用手指戳著她的脊梁骨,每一句話幾乎都是咬著後槽牙說出來的,光罵還不解恨,還時不時打一巴掌踹上一腳,旁邊那不到15歲的小男孩也跟著罵:“傷風敗俗,臭不要臉的賠錢貨,快去死吧,快去死!”


    福子被人連打帶罵,口中不停地唿痛,卻掙脫不開,陳捕頭眉頭一皺,這不是鬧事嗎?剛想上去幫忙,卻瞥見幾個人後麵的屋子房門大敞,裏麵還站著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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