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證據,所以才說是感覺,不過……要說調查也容易。”


    “怎麽調查?”


    “你沒看見剛才秦掌櫃的反應嗎?”


    陳捕頭迴憶了一下,秦掌櫃能有什麽反應,她和剩下眾人一樣,都被嚇了一跳,要不是方瑤跟她說話,她恐怕到最後還沒反應過來呢。


    方瑤到底是姑娘家,心思比較細膩:“秦掌櫃雖然不跟劉掌櫃一起生活,但是一聽說劉掌櫃要休妻另娶,就那麽大張旗鼓地過去鬧事,很明顯她還是在乎劉掌櫃的。”


    “這……也不一定。”陳捕頭不太讚同這個說法:“雖說我朝不如前朝那樣對女子諸多苛刻,但女子被休的名聲到底不好聽,秦掌櫃興許是不想背那個罵名,所以才不同意休妻的。”


    說到這話時,後麵被架著的劉掌櫃眸光閃了閃,他抬手擦了擦鼻血,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就算是這樣,剛才我問秦掌櫃是不是心疼的時候,她猶豫了。”


    “猶豫了,又能說明什麽?”


    “說明她心疼。”方瑤一臉肯定地道:“要是真的討厭一個人,哪裏還會猶豫?”


    是這樣的嗎?


    陳捕頭從來都沒想過這麽多,他做事從來都講究證據,人證物證俱在即可定罪,從來不會憑借個人猜測去妄下定論,辦案子哪能僅憑主觀臆測?


    “那你的意思是?”


    “苦肉計。”方瑤說著,迴頭笑看了一眼劉掌櫃,劉掌櫃突然覺得身後一陣冷風刮過,身子抖了抖,抬頭,正好看見方瑤狡黠的笑容。


    方瑤雖然對外說劉掌櫃腦子有病,不過她並沒有真的給劉掌櫃看腦袋,倒是給他請了個大夫,畢竟他身上的傷還是需要治療一下的。


    但治療的過程也沒有多消停,方瑤一直守在旁邊,每上一次藥劉掌櫃就疼得嘶嘶抽氣,方瑤就要在旁邊問一句:“你還想娶我嗎?”


    至於那個大夫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方瑤串通好了,要是劉掌櫃稍微點個頭,他下次下手的時候就會重一點,偏偏劉掌櫃也是個驢脾氣,都這會了還不服軟,疼得表情都扭曲了還是堅定不移地點頭。


    陳捕頭在旁邊看著都疼,方瑤還時不時伸手指頭戳人家傷口。


    陳捕頭腦海中就一個字:損!實在是太損了!牢房裏的刑訊逼供也不過如此。


    劉掌櫃傷得最重的地方還是在臉上,包紮過後簡直看不清模樣,隻露出眼睛鼻子嘴,好像一直茫然的鴨子。


    “方姑娘,要把他關押進牢房嗎?”陳捕頭試探著問方瑤,雖說自己是捕頭,不過方姑娘好歹也是縣太爺親自安排過來的,陳捕頭對她還是十分敬重的。


    方瑤沒有迴答,反而問他:“他犯的罪過夠關押進牢房的嗎?”


    額……


    陳捕頭猶豫了,罪過?啥罪過?當眾跟黃花大閨女表白算罪過嗎?好像……也不算。


    “按照律法來說,不應該被關進牢房。”


    “那就不關。”方瑤看了陳捕頭一眼,笑道:“陳捕頭,你是捕頭,我是捕快,雖然這件事牽扯到我,但按規矩做的事,還得由你來做決定,我不能越組代包。”


    “是越俎代庖……”陳捕頭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怎麽辦呀?”是他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看樣子劉掌櫃的傷還得養一陣子,就先留在這吧。”


    這裏是縣衙門,縣太爺最近沒什麽事也不會升堂,所以這裏基本上就是閑置的,劉掌櫃就留在這裏和他們擦擦灰,抓抓老鼠,等到事情搞明白了再說吧。


    “那也行。”陳捕頭點點頭,畢竟劉掌櫃沒有真的犯事,真關起來也說不過去。


    “等我去好好問問秦掌櫃再說。”


    方瑤想得很好,不過等到她再去秦掌櫃的胭脂鋪子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已經關門了,外麵上了一把大鎖。


    “奇怪……”方瑤心裏犯嘀咕,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你找這家掌櫃的呀。”旁邊路過一個扛著糖葫蘆的小哥,“我剛看見她鎖了門,好像是迴家了。”


    “你知道她家在哪嗎?”方瑤問。


    小哥搖搖頭:“不知道。我倒是知道她相公家在哪,不過現在……嗬嗬,她倆也不在一塊了。”


    “那她相公家在哪?”


    小哥有些懷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什麽人,找她有什麽事?”


    方瑤從懷中掏出一個木牌:“我是縣衙門的捕快,找她調查一些事情。”幸虧出門的時候陳捕頭給了她一塊木牌。


    小哥一看見這木牌,態度立馬變了:“哎呦,原來是官爺……啊不是,官奶奶……”


    方瑤嘴角抽搐,官奶奶是什麽東西?


    “您找她家呀,她家就在那個方向第四家,大門上貼著一對門神的就是了。”


    “好,多謝。”方瑤報了報拳,小二哥笑得一臉和善:“沒什麽,沒什麽。”說著就要走。


    “等等。”方瑤攔住他:“我要兩串糖葫蘆。”


    ……


    方瑤按照糖葫蘆小哥的指點來到了第四間房子,果然看見一家門外貼著一對門神,她舉著兩根糖葫蘆抬頭看了一眼,門兩側還貼著對聯: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


    不愧是兩口子都做生意的,招財的對聯都貼到家裏來了,一般不是貼在店裏的嗎。


    方瑤上前,抬手敲了敲門,意料之中,沒人理。


    她深吸了一口氣,後退兩步,腳尖輕點,翻身越過了高大的圍牆,輕飄飄落在了院子裏。


    一落地,正好碰見一個人端著水盆出來,和方瑤的視線對了個正著,不是別人,正是秦掌櫃。


    “秦姐。”方瑤勾唇一笑。


    對麵的人似乎受到了驚嚇,手中水盆當啷一下落了地,水花四濺,而後還沒等方瑤再說話,迅速轉身開門進屋,全程沒說一句話。


    方瑤哪裏能讓她躲起來,直接就跟了進去,


    可能是因為進去得匆忙,門並沒有被閂上,方瑤一推就進去了,進去以後,方瑤愣了一下。


    堂屋裏正中央端端正正放著一尊觀音菩薩像,香爐裏還有三根香,正飄飄蕩蕩冒著白煙。


    方瑤低下頭雙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句佛號,想了想,又把自己手裏的兩根糖葫蘆放在麵前的貢果盤子裏,而後才轉身走向裏屋。


    這房子統共就這麽大,秦掌櫃的進了屋子,還能躲到哪去?方瑤一進去,果然看見秦掌櫃正坐在裏屋,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似乎已經料到她會過來。到底有了之前的爭吵,秦掌櫃臉上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妹妹,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過來,坐吧。”


    屋子不大,裏麵隻有兩張藤椅,另一張在秦掌櫃的對麵,方瑤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過去。


    “既然你已經料到我會來了,你不打算跟我解釋些什麽嗎?”


    之前她為什麽會突然叫住自己,又為什麽會有白天那件事,到底是故意為之還是有什麽誤會?如果是故意為之,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是誤會,到底是哪裏誤會了?


    方瑤看著秦掌櫃,秦掌櫃的臉一半蒙在陰影裏,完全沒有第一次見到方瑤時的那種利落和豪爽,她微微歎了口氣:“妹妹,我還真是羨慕你。”


    “羨慕?”


    “你今年應該不到20歲吧?”


    “18歲。”


    “18歲,多好的年紀啊,我18歲那年,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了他,那時候他在外麵打理鋪子,我在家裏操持家務,日子也過得和和美美,隻是後來,一切都變了……”她的目光飄遠,似乎迴到了遙遠的過去。


    “他迴來得越來越晚,迴來之後一句話都沒有,要麽一個人在桌上喝悶酒,要麽倒頭就睡,我問他話他也不答,終於有一天我覺得不對勁,找到他的鋪子裏頭,看見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年輕女人正在他店裏,那女人長得可真好看,那麽年輕,一雙手又白又嫩,戴上一副金鐲子,我一個女人看了都喜歡。我這才知道,他在外頭,天天看見的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我在家過了這幾年,手也變糙了,臉也變黃了,想當初我待嫁閨中的時候,長相不說是數一數二,至少也是拿得出手的,可是……抵不住歲月催人老啊!”


    秦掌櫃笑了笑,似是自嘲:“我不會永遠年輕漂亮,但他日日在外麵見到的,都是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方瑤沒說話,她就猜測秦掌櫃仍舊放不下劉掌櫃,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隻是這和她有什麽關係?


    “後來我不甘心,便也去外麵開了間鋪子,生意做得不比他差,我沒了出挑的容貌,好歹還有銀子傍身,我也不再問他每天能見到幾個姑娘,隻做好我的生意,可是後來,他居然想要休了我!”


    秦掌櫃說到這裏,突然激動了起來,抓著藤椅的手都在顫抖:“我不管她是看上誰了,我才是他的結發妻子,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迴家的妻子!他能說休就休?當初的恩愛情意,在他這裏就真的一文不值,可以隨時棄之如敝履?我不甘心!”


    聽到這裏,方瑤總算是明白了一些,原來並不是劉掌櫃想娶她才想休妻,而是劉掌櫃本來就想休妻,十有八九,她隻是個借口。


    方瑤隻覺得: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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