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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五年。
去香城，有兩條路。
可以經省城轉火車到香城。也可以從德城坐汽車到深城，然後再坐汽車到香港城。
楊誌早就決定了不走經省城的路，因為他怕到了省城，他會忍不住去見李惜。
見到李惜，他的意誌可能就瓦解了。
再說了，沒掙到十萬塊錢，哪有臉見李惜和李家的人呢？
所以，他決定走經深城的路去香城。
他收拾了行李，和家裏人告別，然後就孤身一人出發了。
輾轉到了深城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他找到了車站附近的招待所，幸運地搶到一張床位，住了一晚上。
很奇怪，深城的招待所裏的人，幾乎全是外地人，而且個個都說要來深城掙大錢。
一晚上，他竟聽了整個大通鋪的人在那裏聊天，每個人說起深城，都充滿了憧憬。
他不禁問道：“難道深城的工資能比省城的還高？”
省城的工資，像老工程師和大教授，一年下來也就一千多塊錢啊。
深城難道能撿錢？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來深城，你就別想著掙死工資了。聽我們村那王哥說，深城到處是機會。”
這一晚上的經曆，讓楊誌暗暗下了個決心，要是去香城掙不到十萬塊錢，他就迴頭來深城，看看有沒有機會。
但是，他心裏還是納悶的，畢竟深城看上去，好像還不如省城啊。
省城至少車水馬龍、房子鱗次櫛比、人流摩肩接踵。
深城呢？
到處都是農田，簡直和西鄉差不多。
那房子，全是瓦房，還不如德城。
深城的道路全是泥路，省城那整個城市不管去哪裏，好歹路麵都是水泥路。
除了車站和一個大學的周邊人流量比較大，一路上，他就沒見到什麽人。
那些從車站出來的人，摩肩接踵的，出了站後，一窩蜂一樣就散掉了，不知道飄落到深城的哪個角落裏去了。
但是大家都說深城的機會多，能夠掙大錢，既然人人都這麽說，應該還是有點道理的。
其實他這迴去香城，心裏也沒底。
統共他有的底氣，無非就是奶奶那個五十年前的信封。
他越聽大家夥在這裏說，他越是覺得沒底。
他甚至想，要不，幹脆就留在深城算了。
好歹這裏老鄉多啊。
雖然從西鄉來的就他一個，但是從德城來的，他聽口音就聽出了好幾個了。
他幾乎都要改變主意了。
是睡在他旁邊的一個老大哥，問他：“你怎麽一直不吭聲呢？你之前來過了嗎？”
“沒呢。”
“那你一點都不興奮嗎？”
“我隻是來這裏轉車的。我要去香城。”
“什麽？嘿，這裏有一個要去香城的。”
那老大哥的大嗓門一吼，整個通鋪的人都安靜了，不再討論自己的話題，而是全圍過來，七嘴八舌地，都在問他怎麽那麽幸運，竟然有親戚在香城。
楊誌不解地問：“你們都想去香城嗎？”
“那肯定是想啊！”
“香城真的這麽好？”
“那肯定好啊。”
“你怎麽知道？”
“小夥子，看來你是第一次來深城啊。你不知道，深城和香城交界的地方，有一條街，叫做香深街，那條街上，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什麽東西都有，保準你大開眼界。”
“那都是些啥？”
“啥都有，全是我們這些鄉下人沒見過的東西。而且也買不起。隻有去了香城打工迴來的人，才買得起那裏的東西。”
“聽說那裏的東西都是進口的。都是國外的呢。”
“小夥子，你可真幸運啊。你去香城一年掙的錢，能頂得上我們在這裏幹十年啊。”
大家就這樣起哄著，聊到半夜，漸漸地鼻鼾聲此起彼伏，楊誌才從大家的喧鬧聲中喘過氣來。
不過，有了大家的話打底，他對第二天即將要去的香城充滿了信心。
好歹，香城一年能掙深城十年的錢，是肯定的。
他這一步，沒走錯。
一年，他要用一年的時間，把十年的錢掙迴來，他要掙夠十萬塊錢，他不會讓李惜等太久的。
一年，就一年時間。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背著行李各奔東西了。
出了招待所的門，大家頭也不迴地就走了。
楊誌拿著通行證，問了車站的工作人員檢查站在哪個方向，然後就奔著檢查站去了。
到了檢查站，工作人員很認真仔細地翻來覆去看他的通行證，又問他是否記得地址，以及一些注意事項，又告訴他，他的通行證有效期就隻有一年，到時候要準時迴來。
楊誌這才知道，原來通行證還有時間限定的。
幸好，剛好給了他一年的時間。
他心想，夠了。
謝過工作人員後，他背著行李，隨著人流在通道裏一直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拐了多少個彎，往往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繞暈的時候，他就會看到一個指路牌。
其實根本不用擔心，就算沒有指路牌，他也不會走丟，因為每個人的方向都一樣。
他因為前一天晚上在大通鋪上大家聽到他去香城的吃驚的經曆，他在走進通道之前，還以為自己唯一一個去香城的。
或者就算不是唯一一個，那去香城的人，應該也是極少的。
沒想到一過了檢查站，走進了通道，忽然間他身邊就全是人了。
看那些人，有些是和他一樣背著行李的，一看就知道是從鄉下出來的。
有些人則是輕身上陣，手上一點行李都沒有，反而是手裏提著個公文包。
有些則明顯看上去好像是去玩的一樣。
總之，各色各樣的人都有。
這些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
現在都和他一樣，全部停在了一個鐵門前。
這個鐵門是個卷簾門，這時也不知道是哪裏響起的鍾聲，敲完之後，那個卷簾門就徐徐升起。
那些和他一起等在門前的人，一下子就隨著門全部升起，一陣風一樣，穿過門之後，就散了。
速度快得他根本看不清去路。
本來他就不認識路，根本不知道怎麽走。
一路上他都是跟著人群走的。
現在人群散了，目標沒了，一下子他好像分不清方向一樣，隻好漫無目的地機械地朝前走去。
這，就到了香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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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香城，有兩條路。
可以經省城轉火車到香城。也可以從德城坐汽車到深城，然後再坐汽車到香港城。
楊誌早就決定了不走經省城的路，因為他怕到了省城，他會忍不住去見李惜。
見到李惜，他的意誌可能就瓦解了。
再說了，沒掙到十萬塊錢，哪有臉見李惜和李家的人呢？
所以，他決定走經深城的路去香城。
他收拾了行李，和家裏人告別，然後就孤身一人出發了。
輾轉到了深城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他找到了車站附近的招待所，幸運地搶到一張床位，住了一晚上。
很奇怪，深城的招待所裏的人，幾乎全是外地人，而且個個都說要來深城掙大錢。
一晚上，他竟聽了整個大通鋪的人在那裏聊天，每個人說起深城，都充滿了憧憬。
他不禁問道：“難道深城的工資能比省城的還高？”
省城的工資，像老工程師和大教授，一年下來也就一千多塊錢啊。
深城難道能撿錢？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來深城，你就別想著掙死工資了。聽我們村那王哥說，深城到處是機會。”
這一晚上的經曆，讓楊誌暗暗下了個決心，要是去香城掙不到十萬塊錢，他就迴頭來深城，看看有沒有機會。
但是，他心裏還是納悶的，畢竟深城看上去，好像還不如省城啊。
省城至少車水馬龍、房子鱗次櫛比、人流摩肩接踵。
深城呢？
到處都是農田，簡直和西鄉差不多。
那房子，全是瓦房，還不如德城。
深城的道路全是泥路，省城那整個城市不管去哪裏，好歹路麵都是水泥路。
除了車站和一個大學的周邊人流量比較大，一路上，他就沒見到什麽人。
那些從車站出來的人，摩肩接踵的，出了站後，一窩蜂一樣就散掉了，不知道飄落到深城的哪個角落裏去了。
但是大家都說深城的機會多，能夠掙大錢，既然人人都這麽說，應該還是有點道理的。
其實他這迴去香城，心裏也沒底。
統共他有的底氣，無非就是奶奶那個五十年前的信封。
他越聽大家夥在這裏說，他越是覺得沒底。
他甚至想，要不，幹脆就留在深城算了。
好歹這裏老鄉多啊。
雖然從西鄉來的就他一個，但是從德城來的，他聽口音就聽出了好幾個了。
他幾乎都要改變主意了。
是睡在他旁邊的一個老大哥，問他：“你怎麽一直不吭聲呢？你之前來過了嗎？”
“沒呢。”
“那你一點都不興奮嗎？”
“我隻是來這裏轉車的。我要去香城。”
“什麽？嘿，這裏有一個要去香城的。”
那老大哥的大嗓門一吼，整個通鋪的人都安靜了，不再討論自己的話題，而是全圍過來，七嘴八舌地，都在問他怎麽那麽幸運，竟然有親戚在香城。
楊誌不解地問：“你們都想去香城嗎？”
“那肯定是想啊！”
“香城真的這麽好？”
“那肯定好啊。”
“你怎麽知道？”
“小夥子，看來你是第一次來深城啊。你不知道，深城和香城交界的地方，有一條街，叫做香深街，那條街上，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什麽東西都有，保準你大開眼界。”
“那都是些啥？”
“啥都有，全是我們這些鄉下人沒見過的東西。而且也買不起。隻有去了香城打工迴來的人，才買得起那裏的東西。”
“聽說那裏的東西都是進口的。都是國外的呢。”
“小夥子，你可真幸運啊。你去香城一年掙的錢，能頂得上我們在這裏幹十年啊。”
大家就這樣起哄著，聊到半夜，漸漸地鼻鼾聲此起彼伏，楊誌才從大家的喧鬧聲中喘過氣來。
不過，有了大家的話打底，他對第二天即將要去的香城充滿了信心。
好歹，香城一年能掙深城十年的錢，是肯定的。
他這一步，沒走錯。
一年，他要用一年的時間，把十年的錢掙迴來，他要掙夠十萬塊錢，他不會讓李惜等太久的。
一年，就一年時間。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背著行李各奔東西了。
出了招待所的門，大家頭也不迴地就走了。
楊誌拿著通行證，問了車站的工作人員檢查站在哪個方向，然後就奔著檢查站去了。
到了檢查站，工作人員很認真仔細地翻來覆去看他的通行證，又問他是否記得地址，以及一些注意事項，又告訴他，他的通行證有效期就隻有一年，到時候要準時迴來。
楊誌這才知道，原來通行證還有時間限定的。
幸好，剛好給了他一年的時間。
他心想，夠了。
謝過工作人員後，他背著行李，隨著人流在通道裏一直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拐了多少個彎，往往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繞暈的時候，他就會看到一個指路牌。
其實根本不用擔心，就算沒有指路牌，他也不會走丟，因為每個人的方向都一樣。
他因為前一天晚上在大通鋪上大家聽到他去香城的吃驚的經曆，他在走進通道之前，還以為自己唯一一個去香城的。
或者就算不是唯一一個，那去香城的人，應該也是極少的。
沒想到一過了檢查站，走進了通道，忽然間他身邊就全是人了。
看那些人，有些是和他一樣背著行李的，一看就知道是從鄉下出來的。
有些人則是輕身上陣，手上一點行李都沒有，反而是手裏提著個公文包。
有些則明顯看上去好像是去玩的一樣。
總之，各色各樣的人都有。
這些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
現在都和他一樣，全部停在了一個鐵門前。
這個鐵門是個卷簾門，這時也不知道是哪裏響起的鍾聲，敲完之後，那個卷簾門就徐徐升起。
那些和他一起等在門前的人，一下子就隨著門全部升起，一陣風一樣，穿過門之後，就散了。
速度快得他根本看不清去路。
本來他就不認識路，根本不知道怎麽走。
一路上他都是跟著人群走的。
現在人群散了，目標沒了，一下子他好像分不清方向一樣，隻好漫無目的地機械地朝前走去。
這，就到了香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