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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楊誌經常在家門口玩。往前麵看，是山。後麵看，是山。左邊是山，右邊還是山。
那些山，看上去很近，走路過去，卻要很久。
有些山很高，幾座山連綿起伏。有些山則很矮。
他經常問：“翻過山之後是哪裏？”老楊媽說：“翻過去之後還是山。”楊誌不相信，他堅信，山翻過去之後，肯定是另一個世界。對這個世界，他把所有美好的幻想都加諸在它上麵。
比如，他想象中，那是一個熱鬧的大城市，有遊樂園、有很漂亮的汽車、有很多好吃的糖果、有很多肉吃。
所有這些想象，都來自奶奶的講述。而奶奶的講述，又來自於爺爺的講述。爺爺的講述則來自於對香城的印象。
也就是說，楊誌自己設想了一個山對麵的香城。
直到他長大到差不多可以跟著老楊媽上山砍柴的年齡，他的幻想好像肥皂泡一樣在空氣中“啵”的一聲爆了。
他特意甩開老楊媽，任憑老楊媽在後麵喊“危險，迴來！”硬是爬上了那座山的山頂，往另一麵看下去，企圖發現遊樂園、糖果、汽車的蹤跡，卻徹徹底底的大失所望。
那隻不過是另一個西鄉，另一個村子，一樣貧瘠的土地。
從那之後，所有的山在楊誌眼裏，都成了“沒用”的代名詞，認為它僅有的功用也隻是供人們上山割草砍柴。
尤其是今天爬的這座山，就是之前楊誌和村裏人經常上山砍柴的那座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尤其是在李教授和那群學生眼裏，這山簡直是個寶貝，平時在書本上印著的平麵的圖，到了這裏，全能找到活生生的樣本。
那群學生，其實年紀比楊誌小不了幾歲，有些甚至和楊誌年齡差不多。
聽李教授說，有些考了好幾年才考上研究生，所以年齡有點大。有些則是大學生，想考研，所以也跟著來學習，這些年齡就會小一點。
楊誌可真是羨慕極了，一群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不用工作，不用掙錢，還有人供他們讀書，不愁吃喝。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楊誌正感慨時，李惜追上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小楊老師，你幹嘛走這麽快啊？”
楊誌沒想到是她，有點突然，結結巴巴地說：“李...”他一時不知道怎麽稱唿這個女孩，他尊稱李醫生叫李教授，她女兒該怎麽稱唿呢？
正躊躇著，臉又開始紅了。
”你就叫我李惜好啦！“李惜看出了他的窘境，撲哧一聲笑著說。
”那你也不要叫我楊老師了，我現在已經不當老師了，你也叫我楊誌吧。“他一口氣說完。
”為什麽呀？當老師不好嗎？“
”當老師挺好的。“楊誌小聲說道。他當然知道當老師好啊，要不是為了掙錢，他也想繼續當老師。
”你就好啦，自己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李惜摘了根草，邊爬山邊卷草玩。
”你也可以啊。“楊誌不知怎麽的，心情也特別愉快。
”我爸給我安排好了，什麽時候幹什麽，都是他說了算，我說什麽都沒用。“
”那不好嗎？李教授挺好的。“楊誌還希望有人來安排一下他呢。
”我讀完初中，想讀高中，他說還不如去護理學校學護理。畢業之後他又安排我去醫院當護士。可是我一點都不想當護士。“
”當護士不好嗎？“
”肯定不好啊，我爸是醫生，從小我就經常見他跑醫院值夜班。我要是也醫院上班，肯定也要上夜班。到那個時候，不就隻剩我媽一個人在家？“
原來是這樣。
李惜像個小麻雀一樣，吱吱喳喳說個不停，不過聽在楊誌耳裏，那是像銀鈴一樣動聽。
”還有來這裏，我也不想來的，我爸就說實踐出真知，要我一定要來。“
”你為什麽不想來啊？“還好她來了，要不然就沒機會認識她了。
”一想到要和那群書呆子待一起一個暑假，你說你能忍？“李惜說完，又嗬嗬嗬地笑起來。
她和她爸爸一樣愛笑，人未說話，眼睛就已經笑起來了。楊誌定定地看著李惜，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又猛地低下頭。
李惜沒發現，還在那裏說道：”尤其是那個戴眼鏡的，“她戳戳楊誌的手臂，示意他看去後麵，隻見李教授正拿著一棵草給學生們講解，其中一個戴眼鏡的高個男子湊得最近，又用手扶著眼睛仔細地看著那棵草。
”他天天來我們家找我爸，我爸要是不在，他就一直等一直等，有時候我爸值夜班不迴來，他就隻好迴去。第二天又來。“
”不知道哪來那麽多問題問我爸啊？“
他那是問你爸啊？那是去看你！楊誌心想，都是男人，還猜不透嗎？
不過也不能怪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就是李惜，被她爸爸保護得太好了，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
楊誌正想得出神，突然看到李惜正要拿起一棵草往嘴裏吃。
他連忙衝過去，一手打掉她手上的草，嘴裏喊著：”不能吃！有毒！“
李惜被嚇了一跳，臉色有點蒼白。其他人聽到聲響，都紛紛圍了上來。李教授著急地問：”阿惜，怎麽啦？你沒事吧？“
楊誌說道：”對不起，我太著急了，嚇到李惜了。“他撿起那棵草，正要解釋，卻一下子被那個眼睛男奪了過去。
眼鏡男早就不滿楊誌了，現在看他嚇到李惜，心裏恨得不行，又不能表現出來，就拿著那根草大聲質問道：”你說說看，這個是什麽草，怎麽就有毒了？“
其他學生也湊過來看了看那棵草，其中一個瘦弱男說：”這不就是野磨芋嗎？怎麽有毒？“
”對啊，怎麽就有毒了？大驚小怪，一個鄉下人，懂什麽？淨在這裏嚇唬人。“眼鏡男見大家都站在他這邊，覺得自己有理，聲也高了。
楊誌說：”反正就是有毒，我不知道它叫什麽磨芋，我隻知道在我們這裏都叫它蛇包穀。“
”笑死人了，還蛇包穀，這就是野魔芋。“眼鏡男信誓旦旦。
”大家別急，讓我看看。“李教授見大家爭執不下，拿過那棵草仔細端詳。過了一會，他又往四周地麵看。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找什麽，也跟著低頭到處看。突然，李教授高興地說：”找到了，找到了。“然後俯身下去用手拔起一棵草。
他拿到大家麵前，說道：”看來這趟真沒白來，我經常教你們不要整天坐在課室裏搞學問，一定要到生活中去，要到實踐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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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楊誌經常在家門口玩。往前麵看，是山。後麵看，是山。左邊是山，右邊還是山。
那些山，看上去很近，走路過去，卻要很久。
有些山很高，幾座山連綿起伏。有些山則很矮。
他經常問：“翻過山之後是哪裏？”老楊媽說：“翻過去之後還是山。”楊誌不相信，他堅信，山翻過去之後，肯定是另一個世界。對這個世界，他把所有美好的幻想都加諸在它上麵。
比如，他想象中，那是一個熱鬧的大城市，有遊樂園、有很漂亮的汽車、有很多好吃的糖果、有很多肉吃。
所有這些想象，都來自奶奶的講述。而奶奶的講述，又來自於爺爺的講述。爺爺的講述則來自於對香城的印象。
也就是說，楊誌自己設想了一個山對麵的香城。
直到他長大到差不多可以跟著老楊媽上山砍柴的年齡，他的幻想好像肥皂泡一樣在空氣中“啵”的一聲爆了。
他特意甩開老楊媽，任憑老楊媽在後麵喊“危險，迴來！”硬是爬上了那座山的山頂，往另一麵看下去，企圖發現遊樂園、糖果、汽車的蹤跡，卻徹徹底底的大失所望。
那隻不過是另一個西鄉，另一個村子，一樣貧瘠的土地。
從那之後，所有的山在楊誌眼裏，都成了“沒用”的代名詞，認為它僅有的功用也隻是供人們上山割草砍柴。
尤其是今天爬的這座山，就是之前楊誌和村裏人經常上山砍柴的那座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尤其是在李教授和那群學生眼裏，這山簡直是個寶貝，平時在書本上印著的平麵的圖，到了這裏，全能找到活生生的樣本。
那群學生，其實年紀比楊誌小不了幾歲，有些甚至和楊誌年齡差不多。
聽李教授說，有些考了好幾年才考上研究生，所以年齡有點大。有些則是大學生，想考研，所以也跟著來學習，這些年齡就會小一點。
楊誌可真是羨慕極了，一群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不用工作，不用掙錢，還有人供他們讀書，不愁吃喝。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楊誌正感慨時，李惜追上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小楊老師，你幹嘛走這麽快啊？”
楊誌沒想到是她，有點突然，結結巴巴地說：“李...”他一時不知道怎麽稱唿這個女孩，他尊稱李醫生叫李教授，她女兒該怎麽稱唿呢？
正躊躇著，臉又開始紅了。
”你就叫我李惜好啦！“李惜看出了他的窘境，撲哧一聲笑著說。
”那你也不要叫我楊老師了，我現在已經不當老師了，你也叫我楊誌吧。“他一口氣說完。
”為什麽呀？當老師不好嗎？“
”當老師挺好的。“楊誌小聲說道。他當然知道當老師好啊，要不是為了掙錢，他也想繼續當老師。
”你就好啦，自己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李惜摘了根草，邊爬山邊卷草玩。
”你也可以啊。“楊誌不知怎麽的，心情也特別愉快。
”我爸給我安排好了，什麽時候幹什麽，都是他說了算，我說什麽都沒用。“
”那不好嗎？李教授挺好的。“楊誌還希望有人來安排一下他呢。
”我讀完初中，想讀高中，他說還不如去護理學校學護理。畢業之後他又安排我去醫院當護士。可是我一點都不想當護士。“
”當護士不好嗎？“
”肯定不好啊，我爸是醫生，從小我就經常見他跑醫院值夜班。我要是也醫院上班，肯定也要上夜班。到那個時候，不就隻剩我媽一個人在家？“
原來是這樣。
李惜像個小麻雀一樣，吱吱喳喳說個不停，不過聽在楊誌耳裏，那是像銀鈴一樣動聽。
”還有來這裏，我也不想來的，我爸就說實踐出真知，要我一定要來。“
”你為什麽不想來啊？“還好她來了，要不然就沒機會認識她了。
”一想到要和那群書呆子待一起一個暑假，你說你能忍？“李惜說完，又嗬嗬嗬地笑起來。
她和她爸爸一樣愛笑，人未說話，眼睛就已經笑起來了。楊誌定定地看著李惜，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又猛地低下頭。
李惜沒發現，還在那裏說道：”尤其是那個戴眼鏡的，“她戳戳楊誌的手臂，示意他看去後麵，隻見李教授正拿著一棵草給學生們講解，其中一個戴眼鏡的高個男子湊得最近，又用手扶著眼睛仔細地看著那棵草。
”他天天來我們家找我爸，我爸要是不在，他就一直等一直等，有時候我爸值夜班不迴來，他就隻好迴去。第二天又來。“
”不知道哪來那麽多問題問我爸啊？“
他那是問你爸啊？那是去看你！楊誌心想，都是男人，還猜不透嗎？
不過也不能怪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就是李惜，被她爸爸保護得太好了，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
楊誌正想得出神，突然看到李惜正要拿起一棵草往嘴裏吃。
他連忙衝過去，一手打掉她手上的草，嘴裏喊著：”不能吃！有毒！“
李惜被嚇了一跳，臉色有點蒼白。其他人聽到聲響，都紛紛圍了上來。李教授著急地問：”阿惜，怎麽啦？你沒事吧？“
楊誌說道：”對不起，我太著急了，嚇到李惜了。“他撿起那棵草，正要解釋，卻一下子被那個眼睛男奪了過去。
眼鏡男早就不滿楊誌了，現在看他嚇到李惜，心裏恨得不行，又不能表現出來，就拿著那根草大聲質問道：”你說說看，這個是什麽草，怎麽就有毒了？“
其他學生也湊過來看了看那棵草，其中一個瘦弱男說：”這不就是野磨芋嗎？怎麽有毒？“
”對啊，怎麽就有毒了？大驚小怪，一個鄉下人，懂什麽？淨在這裏嚇唬人。“眼鏡男見大家都站在他這邊，覺得自己有理，聲也高了。
楊誌說：”反正就是有毒，我不知道它叫什麽磨芋，我隻知道在我們這裏都叫它蛇包穀。“
”笑死人了，還蛇包穀，這就是野魔芋。“眼鏡男信誓旦旦。
”大家別急，讓我看看。“李教授見大家爭執不下，拿過那棵草仔細端詳。過了一會，他又往四周地麵看。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找什麽，也跟著低頭到處看。突然，李教授高興地說：”找到了，找到了。“然後俯身下去用手拔起一棵草。
他拿到大家麵前，說道：”看來這趟真沒白來，我經常教你們不要整天坐在課室裏搞學問，一定要到生活中去，要到實踐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