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臨都城內哄抬藥價一案算是告一段落,自己又該如何著手調查當年阿娘遇害一事。


    馮慶懷曾告訴自己,那夥身份來曆不明的人是在阿娘施展迴生術後才找上門來,想必與月影教大有關聯。


    而那塊麒麟玉佩定是宮中權貴之人的信物,這才得以讓他進出皇宮指認阿娘。


    難道身處皇宮的這位主謀竟也牽涉江湖之事?


    正當永寧愁眉不展,寢宮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丁香來報,“寧姑娘,燕小姐正在門外候著您。”


    “讓她進來吧。”


    燕露微一身清爽的鵝黃襦裙,梳戴整齊的發髻配上端莊的身段倒顯得有些刻意,縱使麵施粉黛也不難看出她的雙眼腫脹,想必昨天夜裏定是傷心得不行。


    燕露微接過侍女手中的食盒,將裏麵的糕點一一端了出來,“溫姑娘可算是起了,微兒做了些膳食想邀你一道嚐嚐,不過太久沒動手了難免有些生疏,還請溫姑娘指點一二。”


    “燕姑娘哪裏話,這些糕點的外形甚是精美,可不比府上的廚娘差。”永寧本無心與她親近,奈何要看在燕將軍的麵子上應付過去,隻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駛得萬年船。


    燕露微說起話來倒是笑靨如花,又上趕著將東西遞到永寧嘴邊,好一副殷切的神情。不過看她昨夜那股聲嘶力竭的勁兒,倒不像會與自己這個橫刀奪愛之人交好的樣子。


    永寧接過糕點咬下一口,頓時讚不絕口道:“燕姑娘好手藝,他日得空永寧還得多多請教你才是。”


    聽到吹捧燕露微喜形於色,拿起一塊黛粉色的糯米糕喃喃自語道:“以前在南嶺時我就常常給父親營中的士兵做些糕點送過去,有一次碰到了景哥哥剛從戰場迴來,用他那髒兮兮的手拿起一塊便吃下去,想必是餓得不行。”


    說罷又自顧自地笑起來,手裏的點心倒是一口沒動。


    管那燕露微說些什麽永寧都不予理會,倒是一個勁地誇讚口味不錯。燕露微覺著自討沒趣,見其也吃了不少,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寢宮。


    那人前腳剛走,永寧立刻將嘴裏的糕點吐了出來,雖明麵上嚐了不少味道,實際卻一口沒咽。


    “丁香,把這些東西都拿去倒了。”


    丁香給永寧遞來杯溫水漱口,又連忙將桌上的三盤四碟撤了下去,“我就知道這燕小姐沒安好心!”


    這些糕點中都摻雜了些瀉藥,若是永寧吃了後身體不適,也隻能怪她許久沒做糕點把控不了分量,自己豈不白白吃了這啞巴虧。


    這點雕蟲小技永寧不屑於放在眼裏,不過這可是王府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若是這燕露微再生事端,必當給她點顏色看看。


    不過申時一刻,陳景便從宮裏迴了府上。


    永寧見其麵色有些不對勁,陳景迴來後一直呆在書閣未曾出來,便跟了上去問之是何緣故。


    “三殿下,可是嚴遊的案子出了變故?”


    陳景見來者是永寧,便點了點頭直言道:“項彭祖已經入獄了。”


    永寧詫異道,“什麽?難道有人提前將此事查出,告知了聖上?”


    陳景麵色沉重,“是二哥,但不是貪汙藥價一案。他早已扣押了項彭祖等人,今日朝堂上向父皇告發了項彭祖與汕州知府貪汙賑災公款之事,並稱項彭祖背後牽連眾多這才先斬後奏。”


    “可徹查藥價之事不是一直由你負責嗎?”


    “父皇聽聞此事涉及戶部貪汙案,便一並交由二哥處理了。”


    永寧百思不解,“二殿下才去汕州不過二十餘日,眼下又為何匆匆迴都接手此事。”


    “項彭祖在朝中勢力眾多,如此看來定是和二哥有所牽連,為了不讓父皇繼續深究這才將徹查的權力攬入手中,以便銷毀證據。”本以為二哥隻是一心爭權奪位,沒曾想竟也做出中飽私囊這等禍國殃民之事。


    永寧見陳景倚靠在桌前一籌莫展,想必嚴遊交出的證據也被陳旻一並拿走,“至少此事引起了聖上注意,嚴遊與項彭祖斷不會輕易逃脫。眼下那些貪官汙吏也不敢輕舉妄動,算是好事一樁了。”


    陳景知道永寧是在安慰自己,可他最擔心的是二哥的狼子野心,倘若他結黨營私不擇手段,終有一日大哥會慘遭他的殘害。


    刑審司內,項彭祖一身囚衣端坐牢中,依舊一副心高氣傲的模樣等著陳旻來接他。


    此處潮濕陰暗,滿是糜腐之氣,項彭祖已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看守他的兩個衙役正低聲說些什麽,項彭祖豎直耳朵一聽,那二人討論的正是清早處死的嚴遊,“本以為禦藥司的大人個個慈眉善目菩薩心腸,沒想到私底下竟是個壓榨百姓的狗官。”


    項彭祖一聽嚴遊死了頓時大驚失色,抓起牢房喧嘩道要見二殿下。


    還沒嚷嚷幾句陳旻如項彭祖所願出現在眼前,不過他是那般耀武揚威,麵露兇光。


    “既然二殿下來了就趕快兌現你的諾言,這刑審司當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陳旻卻雙手抱在胸前無動於衷,目光如劍般鋒利仿佛要刺穿項彭祖的胸膛,“項大人私吞了皇家這麽多銀兩,還想安然無恙地走出這刑審司?”


    見陳旻變卦,項彭祖大聲怒斥道:“你竟敢如此玩弄老夫!你就不怕......”


    話未說完,僮舟將其一劍封喉,項彭祖瞬間倒地不起,死死拽住陳旻的衣角任鮮血噴射在那金絲勾勒的蟒龍之上,直到斃命依舊怒目圓睜。


    而後僮舟抓起項彭祖的手指在罪書上畫了押,陳旻便當今日從未來過。


    聽刑審司的人來報,項彭祖已在牢中畏罪自殺。


    項彭祖之死亦在陳景意料之中,二哥如此心狠手辣過河拆橋,若是來日奪了太子之位,怕也不會有他靖南王的一席之地。


    整日在王府瞎溜達的燕露微見陳景來去匆匆,想必晚膳也不在府上用了,聽錢婆子說景哥哥和溫永寧大婚兩月有餘竟從未有過夫妻之實,難道景哥哥當真隻是迫於鎮北侯家世這才委曲求全。


    看來如今得想辦法讓溫永寧自行離開靖南王府才行。


    永寧知道陳景今日有公務在身去了兵理部,又不想同燕露微一起用晚膳,便尋思著出府去找周大傻和清筠一塊兒玩。


    正欲離開卻被燕露微叫住,“天色已晚,溫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永寧無奈笑笑,“我同清筠約好了正要去迎客樓試試新菜。”


    “微兒吩咐下人備了一桌晚宴,聽聞景哥哥不在府上,若是溫姑娘也出了府,我一個人如何吃得完。”燕露微滿臉失意,仿佛遭受了冷落一般委屈。


    “不如叫上林姐姐一同到府上用膳如何。”燕露微撲閃著眼睛,倒是裝作一臉期待的模樣。


    永寧卻覺著莫名其妙,哪有人到了別人府上做客還張羅著請主人家用膳,合著真把靖南王府當她家了。


    “丁香,你去林府將清筠請過來,就說今日府裏備了好菜,不上別處去了。”永寧倒是要留下來看看這燕露微如何喧賓奪主。


    燕露微頓時喜笑顏開,走上前來挽住永寧的胳膊親昵道:“還是溫姑娘對微兒最好了。”


    清筠本不想與燕露微見麵,可一聽丁香這般講述,想必她又要鬧出什麽幺蛾子折騰永寧,二話不說便上了靖南王府的馬車。


    膳廳內,燕露微正忙手忙腳地指揮著下人布膳,稍有不稱她心意的菜便要求府裏廚子重做,反觀那溫永寧倒是氣定神閑地坐在一旁,毫不在意地任其發揮。


    燕露微見林清筠來了,連忙喚來侍女為她奉茶,又笑臉相迎道:“林姐姐來得正是時候,快些來嚐嚐今日的飯菜可否合胃口。”


    清筠見燕露微的言行舉止如此僭越,顯然是為了給永寧一個下馬威,永寧卻支著下巴津津有味地看她四處忙活,想必心裏早已有了盤算。


    清筠笑笑道:“我於靖南王府已是常客了,倒是燕姑娘你不必如此客氣。”


    永寧見燕露微差不多張羅完,便吩咐道:“丁香,將這些菜品都撤下給夥房裏的丫頭婆子們分了,雖然本王妃不愛吃,倒也不能浪費了燕姑娘一份心意。”


    燕露微見自己折騰一下午的菜肴全被抬了下去自是心生不悅,“微兒不知哪裏得罪了溫姑娘,竟一口也不願嚐嚐。”


    永寧皮笑肉不笑,“菜肴倒是極好的,隻是本王妃不喜歡罷。”


    不等燕露微開口爭辯,永寧沉下臉色收起笑顏,“在這個王府裏不管是人還是東西,本王妃喜歡最重要,若是本王妃不喜歡,丟出府去便是。”


    說罷起身就走,剛到門口卻被卸下偽裝的燕露微嗬斥住,“要不是聖上一旨詔書,我才是靖南王府的王妃!”


    永寧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冷淡傲然的眼神裏滿是輕蔑,燕露微不禁後退一步,她從未見過哪個女子的目光如這般冰冷犀利。


    “本王妃祝願燕姑娘心想事成。”


    見溫永寧同林清筠出府逍遙快活去了,燕露微氣急敗壞地拿起碗碟摔個稀碎,再想使喚府裏的下人用來出氣卻沒有一人聽她的。


    哭鬧了一夜也無人理會,直至看見書閣的燈被點亮這才跑到陳景那處繼續告狀,不料又被錦翊攔在門外。


    燕露微見屋內那位無動於衷,不得已又搬出燕將軍。“景哥哥,你可得替微兒做做主,若是讓爹爹知道微兒在王府受了委屈,又該有多心疼!”


    陳景眼見屋外那人不眠不休,今夜定是看不進書了,便吹滅油燈走出書閣。


    燕露微見房門打開又梨花帶雨,假意昏厥摔倒被陳景一把扶住,不曾想陳景卻道:“燕姑娘莫要再鬧了,明日給永寧賠個不是便好。”說罷作揖道別,朝著自己的寢宮而去。


    隻剩燕露微一人站在原地氣得直跺腳,心中暗想:他日定要給溫永寧好臉色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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