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死丫頭,一年未見了還是這般沒大沒小的!”永寧鬆了手後,被摁在地上的周長風才罵罵咧咧地站起身來抖了抖胳膊。


    他還是那般稚氣未脫的少年模樣,發帶束起半長的發髻,一身白綠相間的短褐修飾著長風高挑的身形,一把被布袋緊緊包裹的寶劍背在身後,與他那雙人畜無害的大眼睛倒有些違和。


    “一年未見了你不也還是那般死性不改,本姑娘瞧見你就來氣。”從小到大長風就老愛扮鬼捉弄她,仗著自己身輕如燕,總在永寧屋前飄來飄去裝神弄鬼。


    見永寧轉身就走絲毫不理會自己,長風連忙叫住永寧,邀功道:“瞧你這臭脾氣!難怪在外得罪了人才會遭人半路跟蹤,若不是本師兄替你解決了那人,你早就飲恨西北咯!”


    如此看來,自己從聽雨樓出來後確是被人盯上了,想必是趙嫿派來的細作,特意來查是誰人走漏了風聲。


    好在周大傻出手解決了細作,倘若消息傳迴趙嫿耳中,清筠怕是會遭到報複。


    永寧雙手抱在胸前,趾高氣昂道:“今日之事本姑娘就記你一功,天色已晚,慢走不送。”


    “當真不喝一杯?”長風晃了晃手裏的酒壺,這可是他花大價錢從迎客樓買迴來的青梅釀,貿然來見小師妹總得帶些見麵禮。


    瓶塞一開,醇厚香甜的青梅米酒氣撲麵而來。永寧那日同陳景去迎客樓小酌過一杯,淡雅甘甜,唇齒留香,就連不喜飲酒的她也覺著迴味無窮。


    “久別重逢,小酌一杯又何妨。”永寧拽著周大傻朝亭中走去,又叫來丁香備上幾道好菜,師兄妹二人這才有了些故人重逢的溫情。


    永寧雖總愛對長風擺一張臭臉,可今日相見她亦是打心底裏歡喜。長風是碧波真人收養的孩子,自打她六歲拜入碧波真人門下,便結識了長風。


    這周大傻雖長她五歲,卻行為乖張,極其幼稚,常常幹一些蠢事惹得碧波老頭吹胡子瞪眼。不過這些餿主意大半是永寧出的,到頭來他卻一人扛下。


    “臭丫頭你可還記得那日,溫侯爺帶著六歲大的你上蕪山找到碧波老頭拜師,碧波老頭說你沒有內力不能習武,隻能學些修身運氣之術。你一氣之下便將他的紫檀木椅摔成兩半,氣得他臉都綠了卻不能當著侯爺的麵責備你,竟活活罵了我三天!”


    “那明明是你自己放跑了他養的雞活該受罵,與我何幹!”


    “瞧你這臭丫頭!嫁了人也不知道改改你那臭脾氣!自打在侯府便守著你那空房子,到了王府竟還守著空房子,也不怕人笑話!”長風三杯下肚,早已麵泛紅暈,都已看不清永寧的臉色了卻還要數落她一頓。


    “好歹本姑娘也是有了家室的人,不像某些人啊,苦心追隨四年未果,竟是個不敢開口的傻子!”一想到周大傻和清筠那扭扭捏捏樣兒,永寧心裏直替他們著急。


    永寧十二歲那年,同周長風一起被碧波真人帶到蕪山腳下的密林裏狩獵,意外撞見了正被禿鷲追個不停的林清筠。二人眼疾手快將其救下,驚慌失措的清筠像隻受怕的小狗淚眼汪汪,渾身是傷。


    長風將她背到觀裏,永寧為她塗上草藥。細細盤問才知道這小丫頭是林太傅的千金,此番偷溜出來是為了考究蕪山地形,立誌將臨都山水記錄在冊。


    那日結識後,三人便常常一同遊山玩水,摸魚打鳥好不快樂。


    歲月飛逝,昔日肆意逍遙的三個孩子如今都已長大成人,各自有了不能言說的心事。而長風對清筠的情誼從未變過,不論清筠身在何處,他便一路相隨。


    “周大傻,你為何不願向清筠表露真心?還怕她拒了你不成?”永寧的語氣帶有幾分責備,清筠比自己年長一歲早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如今卻以公務在身為由幾次推脫,不知這周長風是裝傻還是真傻。


    長風哀歎一聲趴在桌上,心中滿是躊躇失意,“清筠是太傅千金,是高高在上的月亮,我周長風不過是個江湖混混,漂浮不定來去隨風,哪敢折煞那天上月。”


    醉酒的永寧聽聞此話氣不打一處來,怒拍桌案,搖搖晃晃地伸手指著周長風的額頭,“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追雲公子周長風,若是追不上林清筠,那你就是真的周大傻!”


    酩酊大醉的二人開懷暢飲,高談闊論,直至夜半熟睡,丁香為二人披上風衣。


    天色漸亮,旭日東升。


    睡眼惺忪的長風迷迷糊糊地從桌上醒來,連忙四處尋找永寧,卻從丁香口中得知永寧大早便出府了,便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腿腳,轉身翻牆而去。


    永寧與陳景相約在岐黃醫館的後院見麵,永寧事先跟瑾娘打了招唿,如今那處最為隱蔽也最為安全。


    永寧辰時一刻便到了醫館,本以為自己來得夠早,沒曾想陳景早已至此,正陪著瑾娘分揀藥材。


    “阿寧你可才來,三殿下都在這兒等你半天了。”在瑾娘心底裏早就把永寧當作自己的親閨女,瞧著這親女婿這般討喜,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了。


    瞧著陳景這般賣乖,永寧滿心醋意,徑直走上來奪了陳景手中的藥材,“三殿下可是金枝玉葉哪能幹得了你這些粗活,還是交給阿杏最為穩妥。”


    陳景笑而不語,任由這丫頭將他拉到一旁,卻無意間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酒氣,沉了臉色質問道:“白日裏那青梅釀你沒喝夠,夜裏又同林小姐開懷暢飲了?”


    永寧一邊稱量著藥材一邊得意道:“清筠哪會喝什麽酒,是那個周大......”話到嘴邊忽覺不妥,永寧又閉上了嘴轉移話題。“嚴遊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陳景臉色嚴肅起來,皺眉搖了搖頭。


    瑾娘見狀端著簸箕離開了後院,臨行時不忘關緊了後門。


    “昨日你走後,本王的人一直跟著嚴遊,他倒是個逢場作戲的老手,一日之內竟接見了八名官員。不過聊的皆是些吹捧抬舉的說辭,倒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之處。”


    永寧轉念一想,“此人長期中飽私囊,賬目必有虧損,可為何監察禦史和諫官從未查出異樣,莫不是早有勾結這才視若無睹。”


    陳景道:“禦史大人向來以廉潔公正著稱,又是前朝元老,斷不會因為這點蠅頭小利害得自己晚節不保。而向戶部支出銀兩需要上報采購價格,嚴遊報上的藥價如此之高竟無人懷疑,這般看來更像是蓄意謀利。”


    “除此之外,眼下還需轉移安頓馮慶懷的位置再做打算,提防嚴遊再次殺人滅口。”


    永寧倒想起來了件重要事,“馮縣令之子還在臨都城內的學堂念書,必須盡快找到他護其周全,以免落入嚴遊手中受其脅迫。”


    “本王正有此意。”


    二人會心一笑,這般心照不宣的默契倒別有一般滋味。


    相視過後永寧迅速撇開目光,繼續說道:“若是從戶部支給禦藥司的賬目下手,興許會有一絲突破,這件事便等到三殿下迴府後再行處理,永寧會繼續盯好嚴府的一舉一動。”


    陳景放心地點了點頭,永寧見眼下暫無他事,作揖後轉身要走,卻被陳景拉住胳膊,“溫姑娘,母後近來一切可好......”


    永寧莞爾一笑,信誓旦旦地說道:“皇後娘娘和靖南王府一切安好,永寧會替你打理好一切,三殿下勿念。”


    看著永寧離去的背影,陳景滿是欣喜的心中泛起微微失落,自語道:“竟不會盼著本王早些迴府。”


    玉樹學堂,書聲朗朗。


    據馮慶懷所說,他的兒子馮鬆便是在此求學。


    陳景與學堂的夫子有過幾麵之緣,此番前去必定會被夫子認出,便派身著便衣的錦翊前去尋找馮鬆,自己則在學堂一旁的湯麵攤子等候。


    為了掩飾身份方便等待,陳景點了碗熱氣騰騰的湯麵正要食用,卻被一人從身後猛拍一掌,差點一頭栽到碗裏去。


    “閱棠!果真是你!”


    這聲叫喚令陳景心頭一驚,迴頭看去,此人正是在南嶺結識的友人周長風。


    “周兄,你怎會出現在此。”南嶺距臨都千裏之遙,長風此番出現倒令陳景驚喜不已。


    六年前長風隨師父到南嶺尋千劍門處理要事,事成後千劍門贈寶劍兩把予碧波真人以示答謝,碧波便將其中一把破竹劍賜予長風。


    耀武揚威的長風巧遇被江湖混混包圍的陳景,那陳景細皮嫩肉,一看便是個落難的富家公子哥,長風二話不說衝上前去與混混廝打成一片。


    結果長風慘遭痛扁,破竹劍也險些被混混們搶了去,若不是碧波及時趕到,二人早被揍得鼻青臉腫。


    雖然二人隻相處了短短一個月,但長風的開朗和熱情深深感染了那個才被父王趕到南嶺不久的小陳景,從此記憶猶新。


    饑腸轆轆的長風點了碗麵,坐到陳景身旁慢慢同他敘舊,“我嘛,向來無拘無束慣了,哪兒有吃有喝便往哪處去。你師父呢?他老人家近來可好?”


    陳景眼中閃過一絲神傷,“師父的身體大不如前了,這番迴都便是為他求醫而來。”


    長風望著陳景那碗熱麵垂涎欲滴,卻見其遲遲不動筷,一邊端了過來一邊調侃道:“若是碧波老頭有你這樣的好徒弟,還不得樂死。”


    這些年來,陳景或多或少會聽到有關長風的江湖傳聞,今日一見,長風絲毫未變,二人仿佛一下子迴到了南嶺,有說有笑地吃著熱麵。


    不一會兒的功夫,周長風獨自一人狼吞虎咽了兩碗湯麵,隨後又點了第三碗,店家前來索要銀子時他卻麵露難堪。


    長風見陳景穿著樸素卻質地上好,便直接開了口,“這頓還請閱棠小弟幫幫忙,昨日去探望我那許久未見的小師妹,特意花了些銀子,如今倒有些捉襟見肘了。”


    陳景見他還是那般憨厚直接,笑著搖搖頭便給了麵錢。


    長風忽然靈機一動,想到如今小師妹都已婚配,閱棠也該已成家了吧。


    “多年未見了,不知閱棠兄娶了哪家姑娘為妻?”


    長風突然切換了話題,倒令陳景有些猝不及防。可這周長風好奇之心寫滿在臉上毫不遮掩,陳景便直言道:“內人是鎮北侯爺的千金,侯府獨女溫姑娘。”


    周長風瞪大了雙眼麵色驚訝,正夾著麵條的筷子哐當落地,吃了滿滿一嘴的麵條差點沒噴出來。


    “你你,你是靖南王陳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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