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一生都在尋求武道極致,為了邁入天境這位老人沒有過任何猶豫便舍棄掉了許許多多重要的事物,他在今天之前沒有認為自己的這種行為有何不妥,有舍棄才換來了他這無人可匹敵的身軀。


    但現在,在這傍晚的餘暉之下,這個老者第一次開始迴憶起自己所失去的那些東西。


    他,錢青揚,整個大梁的武道宗師,錢家的立族之柱。為了追求這境界,他從兒時便強迫自己舍棄掉了喜怒哀樂的情緒。


    就算是自己妻子被大房殺害,自己的兒子被人誣陷,被他親自給逐出家門,他在今天前也沒有懊悔。


    隻因為他那位把持錢家大權半百年的哥哥,給了他能邁入天境的機會。


    即使如此他依舊在探索著更強的道路,打磨自身的肉體,答應歐陽雄的招攬,都隻為那一個追求。


    現在,錢青揚僅僅因為錢在野讓歐陽文欽轉達的一句話,這個老人開始陷入了思考。


    他這麽執著的追求,拋棄那一切的“身外之物”。到底值不值得呢。


    當錢青揚聽到錢在野成為大梁國師,邁入天境之時,這個老者心裏是五味雜陳的,因為自己這個兒子比自己天賦還要恐怖,沒有任何人能夠想象得到,一個被家族拋棄的次子能憑借自己踏入天境。


    他迴憶起了女帝繼位的日子,那是錢家最為人心惶惶的時刻,因為整個錢家都是擁護賀親王趙樹繼位的,為了整個家族的命運,也為了自己的武道。他,錢青揚才會成為歐陽雄的座上賓。


    可最終那讓整個家族畏懼的場麵沒有到來,女帝沒有追究,那時便是大梁兩大國柱之一的錢在野也仿佛不再計較。


    那早已經被錢青揚所拋棄的親情,卻好像在冥冥之中救贖了他,那句簡簡單單的迴去吃飯。如一滴溫暖的雨滴落在他那冰冷的內心之上。


    “好,迴去吃飯。”


    與此同時,在這大梁的東部,賀國國都金陵城。入夜時分,萬家燈火,縷縷青煙,整座城池顯得活力非凡。


    如果有仙人從天空中俯身往下看,便會看到偌大的城池中,除了皇宮華麗無比最為耀眼如白晝之外。在位於城池另外一側,與賀家皇宮對峙的是一座規模不輸幾分的王府。


    這在任何國家都看似是大忌的事情,在整個賀國老百姓眼中卻覺得正常普通無比,因為那王府府邸屬於一個足以撼動整個賀國的龐大家族——錢家。


    錢家大梁四大家之一。一家便擁有一天境宗師錢青揚,家主也已經是到達的地境巔峰。


    整個賀國除丞相杜牧之達到天境以外,也就隻剩下幾位地境的將軍和那位被叫做趙樹影子的地境老者林塵了。


    更別說整個賀國朝廷,大小官員近半數都已經是錢家的門客,在趙樹被授封江南之時,便已經是娶了錢家家主的妹妹,錢曼瑤為妻。如果沒有錢家雄厚的財力支持,他當年也壓根不敢去與女帝爭奪這王位,即使後來輸了,但這個欠的人情依舊存在。


    整個賀國不單單屬於趙家,另一半屬於錢家。


    而此刻在偌大的錢家王府之中。最正中的那間大殿之內,一個白發白須的老者手裏拿著卷軸在翻閱著,每一天都會有大量的文書從賀王宮中送來,到這老人的手裏。


    而此刻在這老人身旁,有一個文質彬彬的少年盤腿坐著,手裏拿的是剛被那老者閱覽完的書卷。


    “嶄兒,和我說說,你覺得這篇上報的條目如何。”


    老者看到那少年把那文書放下,和往常一樣起了考教之意,不急不緩地問著那溫文爾雅的少年。


    “爺爺,這條目有著明顯的漏洞,那接連失蹤之人大多以孩童為主,但各地上報的數據明顯存在不足,連到底幾人都未呈上報,隻是說明今日有兒童始終,可整個賀國境內,每郡都發生此事,可始終無人去排查,嶄兒感覺其中有人可以壓了下來。”


    少年說話有理有據,時不時拿起文書指出其中有不足之處,連續好幾卷中被人可以抹去的疏漏都被其能一一指出。


    而白發白須的老者就在那認認真真地聽著,這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每日老者都會顯示出讚賞的神情,頻頻點頭。而每一天這眼前的少年都能對答如流,把每件事務都分析的有理有據,說出許多這位老者都看不出來的問題。


    “那嶄兒可覺得是何人故意壓下此事呢?”


    這位被喚作嶄兒的少年被這話問的有些猶豫,他心中有所猜測,可還是有所忌憚。老者自然看得出自己這孫兒的心思,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笑著說道。


    “沒事,說出來。”


    “爺爺,這幕後之人可是陛下?”


    在聽到爺爺在話後,少年則沒有了剛才那猶豫不定,但還是以問句形式迴答老人。老者聽後笑意更盛,拿起剛才那文書。點了點頭。


    “那你可知,陛下為何要幹此事呢?”


    老人又問道,而這個問題卻讓這少年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後依舊沒有頭緒,隻能搖了搖頭。


    “嶄兒不知,求爺爺告知。”


    這話少年說的無比認真,可老人卻聽完後哈哈大笑起來。


    “知道便是知道,不知道便是不知道,沒有故意賣弄,爺爺就喜歡嶄兒這性質。”


    老人抬手摸了摸少年的頭繼續說到。


    “爺爺也不知道啊,大概又是那老狐狸杜牧之想的什麽壞主意吧。不過呀。”老者停了停,看了看大殿的大門,仿佛在看向這城池對麵的賀王宮內。“他們的計劃算是要泡湯了,太大張旗鼓了。”


    就這樣,老者繼續看著那送來的文書,少年也在旁邊一起閱覽,中間也不乏偶爾一兩句提問與迴答。


    大約是到了亥時,老者把這些日的卷宗全部都閱覽完畢了,就那樣仔仔細細看著少年翻閱著最後那一卷文書。少年看得很快,隨後便是如往常一樣閉眼開始迴顧起剛剛所看內容。此刻老者早已經是為少年鋪設好了筆墨紙硯,這個時辰下人便也早早的休息去了。隻見得少年嫻熟地提筆在紙上筆走龍蛇,那字跡美輪美奐有不輸大家的風範,少年這行書堪稱一絕。


    書寫下的也赫然是那眾多文書內最為關鍵的數十條事物,而在寫到接連不斷的孩童失蹤之事時,少年則改為楷書,方陣鄭重,沒有一點拖泥帶水,比剛才更加謹慎幾分。特意表明出來。


    老者則在旁邊仔細看著眼裏滿意之情快要溢出一般。待寫完後則恭恭敬敬地遞到老者眼前。


    “爺爺,嶄兒可有遺漏?”


    老者細細看著條條實務,隨後搖頭表示沒有遺漏的事情後便認認真真將這紙張收錄起來。


    這種像是普通婢女或者書童該做的事情,這老者卻很願意每天幫自己這孫兒來完成。放在整個錢家,整個賀國,乃至整個大梁來說,讓外人看到這個場麵都會感到不可思議與震驚。因為眼前這個人可以說是整個賀國除了賀親王趙樹之外,最為有權勢之人,錢家家主——錢青付。


    “嶄兒,今日你想聽什麽故事呢?”錢青付忙完手裏的事情之後,便與那書生氣十足的少年一起起身,往大殿後的花園走去。此刻整座府內寂靜無比,所有人都已經睡去,偌大的地方隻有一老一少兩人在漫步花園之內。


    那被喚作“嶄兒”的少年名叫錢嶄,是錢青付的長孫,也是最被看好的孫輩,在展露那驚人的儒家才華之後,便被錢青付所賞識,讓其跟隨自己身邊,即使沒有了同齡孩子那份玩耍的時間,打小的世界裏除了四書五經和滿目的奏折之外便沒有其他玩樂事物,這少年絲毫沒有怨言,反而樂在其中。


    唯一能讓這個少年有著放鬆的時間,便是每日這個已經入亥時的時候,眼前這個老人完全褪去了白天那莊嚴無比,殺伐果決的狠辣形象。宛如一個普通老人一樣給自己的孫兒講述起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


    “爺爺,我想聽二叔的事情,可以嘛?”


    白發白須的老者聽到錢嶄這話,愣了一下,放在平日裏,整個錢家沒有人敢去提及那個人,因為這無疑會引起麵前這權勢滔天的老者十足的不滿。可這話從錢嶄嘴裏說出來,老者非但沒有任何生氣,反而開始思索要從哪裏開始講起比較好。


    “嶄兒,你想了解你二叔什麽事情呢?”


    “爺爺,二叔是個怎麽樣的人啊。我看到整個家裏沒有人敢說出二叔的名字,連二大爺他也沒有提起過。”


    對於這個從小隻有四書五經,沒出過幾次錢家府邸的孩子來說,這個充滿神秘色彩的二叔有著十足的吸引力,因為他隻能從一些下人口中得知,自己這個二叔是一個比自己爺爺還要厲害的人物。可沒人敢在家中提起那個名字。他與整個錢家仿佛有著不可調節的矛盾一般。


    老人雙手負於身後,緩緩地看向夜空,看著空中那輪皎潔明月,開口道。


    “你二叔是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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