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壽堂中,氣氛凝重。


    汪敏板著一張臉坐在上首,她旁邊的陸鬆臉色也不好看。


    左下坐著陸柏夫妻,周芳一臉憤憤不平,那個容恕大師坐在了右側的椅子上。


    聽到外頭通稟,陸江年和元婉如到了,周芳立即坐不住了:“大師,這個元氏就是你口中那個克親的女子,這會她還來榮壽堂,會不會加重老夫人的病情?”


    容恕大師不動如山,語氣平靜地說:“自然離得越遠,對老夫人越有利。”


    “不過,關鍵問題,還在於親緣關係的解除上,唯有這樣才能徹底斬斷聯係,老夫人必定就能醒來。”


    剛踏進門的陸江年,沒有錯過這些話,他目光如炬射向容恕,一臉嘲意:“道貌岸然的禿驢。”


    “你既然這般精通命理,可算到你今日有血光之災?”


    容恕一臉沉著,雙手合什:“阿彌陀佛,世事變化無常,貧僧不是神,如何能算無遺策。”


    “今日我卷入貴府中事,若有血光,也是因果循環,自是貧僧該受之果,無需介懷。”


    陸柏站起來,語氣十分不讚同:“江年,二叔知道你心中不好受,可是你祖母的樣子實在不妙,這樣一味睡下去,不吃不喝,即便沒事也要餓死了。”


    “大師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我們也不是說讓你休了……”


    聽到這個“休”字,陸江年非常不滿。


    他目光淩厲看向陸柏:“二叔慎言,何況,我亦不覺得,妖僧的話有什麽道理。”


    周芳聽不下去了,她跟著站了起來,氣勢洶洶瞪著陸江年:“事實擺在眼前了,老夫人的病,咱們前前後後找了多少人來看,根本就找不出原因。”


    “不是元氏克的,又會是什麽?”


    “你總不能為了一個女人,就枉顧你祖母的命,你這是大逆不道,大哥,你倒是表個態,若是你們如此糊塗,隻怕外頭傳開了,咱們陸家就成了京城的大笑話了。”


    自古以來,百善孝為先。


    曆朝曆代,都是推崇孝道,如果忠勇侯府為了一個女人,害得陸老夫人被克死了,言官必定彈劾,陸家這些人還能保得住官職嗎?


    皇上再寵信陸鬆父子,看到他們這樣不孝不智的行徑,以後隻怕也不會信任他們了。


    連至親的命都可以無動於衷的人,心中毫無情義,又怎麽敢保證他們的忠心呢?


    陸柏不相信,大哥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江年不是糊塗的人,他莫非不懂其中厲害嗎?


    “婉如,陸家待你不薄,以你的家世,嫁給江年是高攀了。”


    “如今你忍心因為你一己之私,害得我們陸家家破人亡嗎?”


    “江年執意與你做夫妻,若是我娘真的……,那他一輩子都要背負不孝的罵名,仕途也完了,你忍心毀了他嗎?”


    索性,陸柏直接與元婉如挑明,隻要是個通情達理的,就該自請下堂。


    說完這些,陸柏再度看向陸鬆:“大哥,江年是你唯一的嫡子,是忠勇侯府的世子,走到今天並不容易,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自毀前程嗎?”


    “大嫂,你也舍得嗎?”


    陸柏與元婉如沒有過多的交集,平日兩個人也沒有實質衝突。


    出了這種事情,他毫不猶豫選擇舍棄她,也是情理之中。


    元婉如扯了扯陸江年的衣袖,不讓他開口,她定定看向陸鬆,想要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陸鬆歎息一句:“家裏出了這樣的事,的確棘手。”


    “娘的病,說來蹊蹺,但未必治不了,讓婉如離家不是唯一的選擇。”


    “容恕大師也說,命理之事,信則有,不信則無。”


    “二弟,我們不能為了這種模棱兩可的話,就做那等忘恩負義,背信棄義之人。”


    陸柏聽出他話中之意,不滿地質疑:“莫非大哥的意思,是放任不管了,萬一娘出了什麽事呢,大哥你賭得起嗎?”


    “這可是我們的親娘,如今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大哥你狠得下這個心去賭嗎?”


    說著說著,陸柏的眼都紅了,卻執著地盯著陸鬆,一臉不忿。


    他一向尊重陸鬆,從來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陸鬆。


    陸鬆也頗為動容,二弟各方麵能力不行,但一向是個善良孝順的人,娘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實在心急如焚,眼圈都黑了,大概夜夜都睡不安穩。


    “二弟莫急,我豈是那等不孝之人。”


    “我從未想過,拿娘的命去賭。”


    周芳鬆了一口氣,忙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快些寫下休書,老夫人也能快點醒來。”


    “不行。”


    汪敏氣勢十足,果斷給出了反對意見。


    “他說出那些話,到底是何居心,我們還弄不清楚,難道就這樣斷送了婉如一生的幸福嗎?”


    “她不是你們的孩子,你們不心疼,我心疼。”


    “侯爺居然變得如此糊塗嗎?你怎麽忍心這樣對待元川的孩子?”


    汪敏不可置信看著陸鬆,仿佛不認識他了一樣。


    周芳冷笑道:“大嫂平日裏裝得賢良淑德,現在不裝了。”


    “兒媳婦可以換一個人,老夫人卻是大哥和二爺的親娘。”


    “婉如隻是離開陸家,大不了陸家尋個好人家,讓她後半輩子衣食無憂,此事關係老夫人的性命安危,孰輕孰重,大嫂權衡不清嗎?”


    “可見往日的孝順,都是嘴上說說罷了。”


    陸鬆沒有理會她們兩個人的爭吵,而是看向一言不發的陸江年:“這件事,影響最大的人就是你,你是怎麽想的?”


    陸江年淡淡掃了一圈在場的人,黑眸暗沉,氣勢淩然,目光中的犀利和冷酷,看起來格外駭人。


    這也是元婉如第一次見到他這種表情。


    想來往日在家中,他幾乎不曾展露,今日該是氣極了。


    有一種人,越是生氣,越是冷靜。


    他大概就是這種人。


    那麽方才威脅她,要發瘋的樣子,必然就是裝的!


    狗!男!人!


    他的聲音優雅清冷:“終於想起問我的意見了。”


    “我的夫人,隻會是她。”


    他牽起元婉如的手,霸氣十足地說了一句,震驚所有人的話:“要斷絕親緣關係,容易得很,把我逐出陸家,我的娘子,與祖母不就沒有任何關係了嗎?”


    “不知爹和二叔,意下如何?”


    什麽!


    陸鬆臉色怔忪,真沒想到,兒子會出說這樣荒誕的話。


    陸柏大吃一驚:“江年,你是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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