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年第一年去軍營,就知道,一個人武功再高,也不能憑一己之力戰勝三軍。


    他想要立功,想要靠自己出頭,就必須打勝仗。


    想打勝仗,他就要有忠心耿耿的部下。


    祖父是個讀書人,最講究禮儀,他自小吃飯,便是細嚼慢咽,一吞一咽都行止有度。


    爹曾反對他從軍,因為爹覺得他身上,文氣太重。


    可在踏進軍營的那一刻,他就把從小刻在骨子裏的禮儀,統統都忘掉了。


    他和將士們一起,同宿野外十天半個月不洗澡,胡子邋遢一身塵土乃是家常便飯。


    狼吞虎咽吃下拉嗓子的幹糧,手一抹便起身衝鋒殺敵,無一絲貴氣。


    正是如此,他麾下的將士,個個敬服他,誓死效忠。


    有付出才有迴報,很公平。


    迴到京城後,他又變迴了之前的陸江年,每天沐浴,衣冠楚楚,進退得宜,吃飯禮儀和未曾離家時,分毫不差。


    因為,這裏是太平無事的京城,繁華富貴,百姓安居,他自該變迴克己複禮、舉止高雅的陸世子。


    《周易》中說,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


    他自小跟著祖父讀書,早就明白這個道理。


    變,則通。


    不變,則腐。


    他如果固守高門貴子的教養,今天又怎麽會有這樣的成就。


    如今也一樣。


    隻要結果,是他想要的,變成一個乞求她垂憐的小男人,又何妨呢?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娘子,你懂不懂,我現在是日思夜想。”


    “答應我,嗯?”


    他念著《關雎》,嗓音低沉,語氣繾綣,聲聲入耳,她都快醉了。


    對上那雙好看的黑眸,一片幽深,她不覺臉紅心跳。


    他好會撩撥人。


    生怕動搖意誌,她還是搖搖頭:“不行,真的不行。”


    不知道是在說給他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可是,她沒發現,她的語氣已經變了,軟糯溫柔,一下就讓陸江年看穿了她的猶豫。


    他低頭,用英挺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垂,聲音更加溫柔,仿佛能擰出水來。


    “娘子,你就疼疼我吧,不然我怕我挨不到正月十五。”


    她真的快抵擋不住了。


    “你別對著我耳朵吹氣。”


    她身子都酥了半邊,耳朵的熱氣迅速蔓延,臉上泛起了一片潮紅。


    稍稍一動,想要掙脫開他的壓製,可是他卻禁錮得更加緊了。


    “半個月親一次,好不好,真的不多,娘子就應了吧。”


    明知道他在裝可憐,可是,一個英俊又帥氣的男人,在她耳邊這般軟軟地撒嬌,她真的盡力了。


    她已經亂了陣腳,那個“好”字,就這樣脫口而出。


    迴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他臉上藏都藏不住的笑。


    完了,被他成功色誘了。


    陸江年見好就收,雖然心癢難耐,想要一親芳澤,卻也隻能按捺住躁動的心情,轉移了話題。


    “娘子,昨日紅袖坊的事情,還有後續,你想不想聽?”


    元婉如還在不停懊悔。


    意誌薄弱,色令智昏,她居然是這樣一個人。


    聽到陸江年的話,她暫時把那些情緒放在一邊。


    她已經打發許婆子出門去打聽消息了,沒想到,陸江年也關注了這件事。


    “你說說。”


    他隨手攬著她的腰,帶著她往前走:“我們邊走邊談。”


    元婉如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一時也沒有計較他的動作。


    不得不說,陸江年潛移默化的計策,十分有效,現在,她已經沒有那麽警惕他的靠近了。


    他眼裏閃過喜色,然後不緊不慢把關於紅袖坊掌櫃的事情,告訴了她。


    前一陣被紅袖坊毆打的布商之子,聯合好多個苦主去告狀,若是平時,京兆尹大概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畢竟隻是經濟糾紛,又不曾死人,紅袖坊的背後,可是蔣家。


    後來聽了捕快的話才知道,紅袖坊和忠勇侯府對上了。


    這還得了,如今陸鬆父子在朝上炙手可熱,而蔣家近來卻連連犯錯。


    五皇子的表哥陳正權拐賣兒童一事還沒有洗清罪名,但京兆尹早就聽說了,證據確鑿,陳家是抵賴不掉了。


    當下,就把掌櫃收監了。


    沒想到,這一收監,就捅了馬蜂窩了。


    許多之前不敢一同告狀的人,都紛紛跑去京兆尹擊鼓鳴冤。


    紅袖坊養著那麽多的打手,怎麽可能沒有人命官司?


    這不,短短半天時間,就查出了三樁命案。


    “這麽說來,紅袖坊的掌櫃,該判死刑了?”


    陸江年點點頭:“按律當斬。”


    他們來到了一處銀杏樹下,元婉如蹲下身來,撿了兩片變色的銀杏樹葉子,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著,轉來轉去,好似很好玩的樣子。


    陸江年停下腳步,靜靜看著她。


    以前,這種事情,他一定覺得十分無聊,絕對不會留在這裏浪費時間。


    這會,看她玩得高興,他的眼裏,隻有深深的縱容。


    “娘子,紅袖坊怎麽得罪你了?”


    她選擇在紅袖坊算計梁雨淞,又鬧了一出大戲,必然是紅袖坊得罪了她。


    元婉如這次倒不瞞著:“不過是聽說紅袖坊橫行霸道,看不過眼而已,何況,他背後的主子是蔣家,蔣隨遠得罪了我,我可還沒報仇呢。”


    陸江年笑得格外暢快。


    這個論調,真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當初蔣隨遠已經讓為夫整治了一番,這輩子他是不能再吃皇糧了。”


    “沒想到,娘子也記著這個仇呢。”


    “我和娘子,真是天生一對。”


    元婉如朝他揚了手中的銀杏葉子,輕笑一聲:“美得你,以後別得罪了我,不然我可會狠狠報複迴去的。”


    陸江年這點最合她的心意,不管她針對陸老夫人還是梁雨淞,隻要她有理,他從來就沒有阻止過她,也不會跟她說什麽“寬恕他人”的大道理。


    那葉子輕飄飄的,根本扔不到他的身前。


    他非要伸手一抓,穩穩把葉子握在手中,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比別的葉子,格外香。”


    一雙眼裏,盛滿了星光:“娘子放心,為夫才舍不得惹你生氣,疼……都還來不及呢。”


    這個男人,真是無時無刻,都在不予餘力,挑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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