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鬆領了命令,去京郊練兵,這一去十來天了,汪敏心裏不免惦記。


    “那天你爹匆匆出門,我也不曾細問,誰知他竟然一次都不曾迴來過。”


    “京郊迴來,快馬一個時辰也夠了,他也是狠心的人,就像人還在邊關一樣,半點也不念著家裏。”


    陸江年安靜聽著,適時解釋:“如今的京郊北營,早就不是當年老信國公還在的那個樣子了。”


    “我和爹雖在邊關,也有所耳聞。蔣瓊自統率北營以來,疏於練兵,如今的北營,簡直毫無戰力可言。”


    “皇上這才讓爹去一趟北營,重整軍紀。”


    汪敏雖不了解朝政,但忠勇侯府乃將門,她對蔣瓊統領北營的內情,也略知一二。


    孫皇後在太子五歲的時候,就薨逝了。


    此後,皇上不曾立新後,宮中亦無皇貴妃、貴妃,位份最高的,便是昭華夫人陳氏。


    蔣瓊便是昭華夫人的親舅舅。


    五年前,統領北營的老信國公抱病,致仕養老,北營無人統領,皇上需另選賢能。


    論資曆論能力,根本輪不到蔣瓊。


    無奈昭華夫人多年獨得盛寵,皇上念在昭華夫人的情麵上,破格提拔蔣瓊任正三品振威將軍,統領京郊北營。


    雖有許多人心中不服,但皇命之下,誰也不敢議論此事。


    哪知蔣瓊到了北營之後,一心排除異己,任人唯親,弄得北營烏煙瘴氣,早已沒了昔日的鬥誌昂揚。


    也正是因為這樣,汪敏才擔心。


    “那蔣瓊會不會因此懷恨在心,覺得你爹奪了他的權柄?”


    須知,昭華夫人雖然年歲不小了,但宮裏最得寵的,依然還是她。


    雖說皇上對陸鬆十分信任,但枕頭風的威力,汪敏可不敢小看。


    陸江年肯定地搖頭:“娘多慮了,這件事,怪不到爹的頭上,爹隻是暫時練兵兩個月,之後北營會有新的統領。”


    如此,汪敏也放心多了。


    隻是,“好端端的,為何皇上忽然就把蔣瓊調離北營了?”


    陸江年垂眸:“聖心難測,多思無益。”


    他沒有告訴汪敏,蔣瓊調離北營這件事,幕後之人,正是他。


    他成親前,樂安郡主慕容綾之所以突然出現,當街攔人,就是五皇子慕容駿從中作梗。


    慕容駿是昭華夫人的兒子,野心不小,這些年,一直和太子明爭暗鬥。


    他尚未大婚,外祖父陳本是禮部侍郎,對他奪位的助益有限。


    除了親娘昭華夫人,慕容駿最大的依仗,就是蔣瓊。


    陸江年不是好脾氣的人,更不會忍氣吞聲。


    別人都算計到他的頭上了,他若不還擊,慕容綾隻怕以為他就是一塊泥,任人拿捏。


    蔣瓊不得人心,北營中,對他懷恨在心的,大有人在。


    老信國公掌管北營多年,心腹不少,而陸江年和信國公世子孫煥之,私交不錯。


    他通過孫煥之聯絡幾名參將,暗暗收集蔣瓊這些年胡作非為的證據。


    之後,參將帶兵鬧事,北營出了大事,皇上必然要過問此事。


    雖然鬧事的人,免不了受罰,但蔣瓊一樣討不了好。


    那些參將不是傻子,他們知道,如果繼續待在蔣瓊手下,他們將永無出頭之日,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會被蔣瓊拉出來,當個替死鬼。


    既然如此,不如拚一把,換人掌管北營,謀一個光明的前程。


    皇上是個明君,即便寵愛昭華夫人,也不會拿軍政大事開玩笑。


    事情一如陸江年所料,事發後,皇上立刻著人徹查,蔣瓊身上的罪名,沒有一條是冤枉他的。


    皇上氣得當即就下了令,奪了蔣瓊統領北營的職權,滾迴蔣家,閉門思過。


    若不是看在昭華夫人和慕容駿的麵子上,蔣瓊隻怕兇多吉少。


    正因為要顧及這些,蔣瓊的事並未張揚,許多人都不知道內情。


    汪敏是個謹慎的人,若不是麵對兒子,她方才的那個問題,絕不會說出口。


    朝堂的事情,還是少議論的好。


    她想起另一件事:“你已經成家了,別光顧著外頭的事情,冷落了婉如。”


    “明天就是七夕,去了香園寺之後,你陪婉如逛一逛夜市,明晚該有廟會,你們多玩一會再迴來。”


    陸江年想起那人騙他的事情,心裏不自在,便沒有說話。


    這時,門口的丫鬟喊了一句:“大少夫人和梁姑娘來了。”


    汪敏笑了:“真是不經念叨,才說她,人就來了。”


    兩個年輕女子一同進來,梁雨淞頗有大家風範,長得清麗可人,但陸江年的眼睛,一下就落在了元婉如的身上,一絲多餘的目光都沒有留給梁雨淞。


    這女人,穿的是什麽!


    一身海棠紅將她襯得膚如凝脂,精致的臉上眸光若水,顧盼神飛,紅唇掛著愜意從容的淺笑,一舉一動,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撩人。


    腰間的褐色絲帶,將她玲瓏妖嬈的身段展現得淋漓盡致。


    那腰細得仿佛一折就斷,衣服緊緊貼著胸口,豐滿賁起,行動間嫵媚靈巧,渾然天成的魅惑,讓他臉燒得慌,熱氣上湧。


    陸江年的目光太過強烈,元婉如似有所覺,看過來,忍不住愣住了。


    那雙黑眸凝視著她,眼神裏含著簇簇火苗,她的心都亂了一拍。


    然後,她發現,他視線的焦點,好像是她的胸口……


    啊,還以為他是個純情男,不想竟然是個色胚!


    她惡狠狠瞪了他一眼,無聲道:“不許看。”


    陸江年從她的口型,看出來她是什麽意思,他沒好氣瞪她一眼,他不過是一下緩不過勁兒來,以為他想看嗎?


    不讓他看,他偏要看。


    讓她以後都不想再穿這麽緊身的衣服了。


    他皺著眉頭看向那鼓起的胸口,府裏的繡娘不知道怎麽辦事的,量體裁衣,量得一點都不準,不知道多放點量嗎?


    到底是哪個繡娘做出來的衣服?


    這點事都辦不好。


    元婉如發現,陸江年根本就沒有收迴視線,還直勾勾看著她的胸脯,那麽直白的眼神,讓她不覺臉一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曖昧,以致於沒聽到汪敏的話。


    汪敏喊了兩句,都沒有聽到陸江年的迴應,這才發現,小兩口眉來眼去,眼神都黏在一起了。


    真是……


    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還有外人在場呢。


    汪敏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江年,我說話聽到沒有。”


    陸江年這才迴過神來,意識到方才自己做了什麽,對上他娘揶揄的目光,他難得有些不自在。


    中了元婉如的邪了。


    汪敏笑得別有深意:“等會我不留你們了,你們早些迴聆水居。”


    元婉如暗罵一句,都怪陸江年亂看。


    娘故意以為他們如膠似漆,在望春堂就忍不住黏黏糊糊,這才急著趕他們迴聆水居。


    陸江年也猜到了,竟然和她同時開口:“不急,我們用了晚膳再迴。”


    “娘,我想吃您小廚房裏的菜。”


    汪敏朗聲大笑:“好,吃了再迴。”


    而梁雨淞,早就僵硬得像個雕塑,她努力維持著得體的微笑,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一雙手藏在袖子裏,捏得發白。


    原來,方才梁雨淞提出明日想去香園寺,請汪敏安排馬車。


    梁雨淞暫住忠勇侯府,也幫陸老夫人看了好幾次病,對陸家有恩。


    陸江年夫妻明日也要去香園寺,既然順路,於情於理,梁雨淞隻怕要跟他們同行了。


    梁雨淞羞澀地看著陸江年:“明日,麻煩陸大哥了。”


    她生得清秀俏麗,舉止淡雅端莊,這低頭的一抹嬌羞,倒別有韻味。


    元婉如饒有興味地看著梁雨淞的神情,又看看不動如山的陸江年,心中嗤之以鼻,這會又當正人君子了?


    梁雨淞隻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去香園寺是假,想和陸江年一起出門,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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