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糜眼睛扯著心口火辣辣的疼。


    疼得她沒了耐心:“要殺就快點殺,別問這些沒用的廢話!”


    樊璃:“她們為你出生入死,你覺得這個時候談論她們,是廢話?”


    王靡:“出生入死是她們自己蠢!這天下的人不都一個德行麽?隻要說幾句他們想聽、喜歡聽的話,他們就把你當神!若再有點錢財權勢就更不得了了,他們簡直把你當天,連你的廢話都要放在心口上一遍遍琢磨,當做自己的座右銘!”


    “所以你要我對這幫人說什麽好呢?一群沒頭腦的蠢貨罷了,值得我臨死前在她們身上浪費精力?”


    “……”


    荊州刑台上,一群為了王糜不惜舍命去攪動民亂,把荊、徐兩州弄得烏煙瘴氣的女官無聲大哭。


    眼淚斷珠般劃過女侍史的臉,她這些天不顧一切的奮力奔走,把那滿頭烏發奔得像一蓬亂草。


    她一向愛幹淨,卻沒挪出一刻時間打理糟亂發油的頭發。


    她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會壞了皇後娘娘的大事。


    所以她必須全力以赴的幫皇後娘娘。


    哪怕娘娘敗了、自己要被陸言千刀萬剮,也要在被剮之前,把荊、徐兩地攪成稀泥,讓陸言狠狠跌一跤!


    被送上刑台之前她毫無畏懼,和她一起上台的宮女們也像壯士赴死一樣,毫無畏懼。


    但此刻眼淚劃過她沾滿灰塵的臉,水痕所過之處,比活生生撕下皮還痛。


    她視為日月的皇後娘娘,把她當狗啊!


    她好痛啊!


    那少年失望的聲音從石龍裏傳出來,說道:


    “我不殺你,你就去把我這十年走過的路走一遍,也許你走到崩潰時,那些被你救過的女官就會從迴憶裏走出來,你到時候再好好認識她們,去問問,她們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刑台上,女侍史那寧死不肯下跪的膝蓋,像斷了一樣突然塌下去。


    “啊——!!!”


    “王糜!”


    “王糜——!”


    那女子撕心裂肺的哭聲掀向雲霄,比死還絕望。


    人群靜悄悄的站在台下,台上哭得越慘烈,台下就越安靜。


    有人不忍心的低下頭擦擦眼淚。


    “姑娘,你說你何必……”那上了年紀的婦人擦著通紅的眼角,心疼道:“花一樣的人,走錯了路,和嫁錯了人,是一樣的啊!”


    “你說你,這麽多年,怎麽就看不清?”


    “啊——!”


    “啊啊啊啊——!!!”


    迴應這婦人的,是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慘烈哭吼。


    她們眼裏的光沒了。


    有人曾把光塞進這眼睛裏,告訴她們,女子要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不必再討好爹娘、男人,也不必做一些低賤瑣碎的活計為生。


    有人說全天下的女子都會站起來,把男人踩下去。


    然後那人,親手把這光撕碎了。


    她並沒有把她們當人啊,她怎麽、怎麽可以這樣狠?!


    刑台上的人慘聲大哭,於是一開始她們見到王糜時是如何的可憐狼狽,現在,又像滾高利息一樣,百倍、千倍的可憐迴來,狼狽迴來。


    雪意站在旁邊看著她們,說道:“給她們鬆綁。”


    士兵遲疑的看他一眼。


    雪意:“敢為天下女子出頭奔走的人,是義士,這是一群為理想赴湯蹈火的人,殺她們就是砍斷女子的脊梁骨,這種事陛下做不出來,我爹做不出來,我自然也做不出來。”


    “起來吧,姐姐們。”那少年擲地有聲的說道,“沒有男人再敢把拳頭砸在你們身上了。”


    “起來,擦掉眼淚,去奔你們的前程。”


    那說話的少年才十六歲,穿著一身粗布衣衫,袖口處還打著一小個補丁,說完就馬不停蹄的離開,把石龍還給謝遇後,就去處理難民搶劫留下的後遺症了。


    他這些天帶著英王世子在荊、徐兩地狂奔,混進難民堆裏,逮著蛛絲馬跡終於把禍亂的源頭拔除。


    解決這些威脅治安的威脅,雪意便急忙叫人寫一封告楚父老書,先痛陳利害,然後再一碗水端平的穩住富人和難民——丟失的財物還迴一半,剩下一半留給難民當救濟金先撐一段時間,大家都是一個國家的人,這個時候要眾誌成城,相互幫扶,共度國難。


    揚州那邊,陸言從海島收兵,這下才算徹底平定東南。


    他收到雪意的來信,看完笑道:“我們家雪意出師了,比爹厲害了。”


    緊跟著,謝遇的書信也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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