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半蹲在屍體前,用銀針撥了撥暗藍色鬆散腦髓。


    “龍骨魘是溫洋門下的走狗弄出來的烈藥,服用後一炷香內,體力和敏捷度都成倍激增——”


    仵作戴著白絲手套,兩指輕輕撚著銀針從藍色屍腦中拔出,向胡菩提說道:“但一炷香後,用藥的人會漸漸因七竅失血過多而死,死時幹癟如槁木。”


    胡菩提臉上繃緊,緩緩彎腰,將屍體一一撿放到旁邊的棺材裏。


    “這棺材要送進祖地妥善埋好,別叫祖父知道。”


    胡家幾個年輕人跪在棺前泣不成聲。


    “南康侯府欺人太甚!先前殺了大姑,如今憐兒剛死,又把小姑殺了!大兄——”


    胡菩提猛閉上眼,睜開後沉沉看著族弟們:“此事我自有計較。你們迴去後務必小心,切不可在外麵胡來。”


    眾人哭抹著淚抬走棺材,胡菩提目送他們下山後,看向那跪在原地的人。


    “丘弟。”胡菩提喊了他一聲,“你先迴去,大姑不會白死。”


    胡丘是胡婆子的獨子,臉上有道長疤顯得他異常狠厲。


    他站起來,紅著眼睛看向那握著刀柄的人。


    “我始終是那句話,害死我娘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他那侯府就算圍成鐵桶,也總有生鏽發爛的一天!”


    胡菩提輕聲道:“我一直都記得這事。等時機一到,我把人捉到你麵前,你親自殺,好麽?”


    胡丘有了承諾,心下稍微好過了一些。


    “那樊璃也不要放過,我要挖出他的心肝喂狗!”


    胡菩提點點頭。


    等胡丘走遠後,他眼尾餘光才斜落在左側山林:“出來吧。”


    藏在樹後的人捂著血淋淋的心口,一臉死白的站出來,笑道:“不愧是楚後身邊的第一人,不知道和王慈心比起來,孰優孰劣?”


    胡菩提眸色淡淡的掃過去。


    女子穿著單薄的白色中衣,大半衣衫已經被暗黑色的血染紅,一雙水杏眼玩味的看著胡菩提。


    胡菩提看清對方的臉,眼底瞬間慌亂。


    “雲婉?”


    ‘雲婉’笑吟吟道:“嘖嘖,連大長秋也覺得很像雲婉,可崔艾那個傻子一看到我就跟犯衝一樣,死活不近身,害我這十年也沒法取他的魂。”


    胡菩提當即壓下神色,冷聲道:“合歡取魂,你是鬼畫?”


    鬼畫是魑座守手下的鷹犬,慣會附身在將死之人的身上,用合歡取魂的方式修煉控鬼術。


    他原以為這邪祟在廷尉寺的審訊下死了,沒想到狡兔三窟,這邪物竟跑到雲婉身上!


    對方立在陰森虯曲的鬆樹前:“大長秋好眼力。”


    胡菩提眼底含笑掩住殺機,握刀的手悄然收緊。


    對方捂著心口端詳他一眼,拋出一記重彈:“崔艾一直在調查楚氏,可想聽聽他查到什麽?”


    胡菩提匆匆壓住刀柄停下:“是崔艾查的,還是你查的?”


    鬼畫笑著撫弄鬢發,他本體是個男人,卻鍾愛附身在女子身上。


    “小人這具身子羸弱不堪,哪有力氣查人?咱以前好歹合力殺了謝遇,如今再會便是老熟人了,不妨讓您身邊這些人退開些。”


    這恐怖的偵查力也隻有雲鷹了,若今日遇到座守級別的人,大概得全軍覆沒。


    三十號藏身在山野間的青衣衛心頭一秫,在胡菩提的示意下退後百步。


    鬼畫在青衣衛走遠時,陰冷含笑的目光忽然掃向半人高的草野。


    待看清那不過是一隻撲蟋蟀玩的小三花,他才放鬆警惕。


    鬼畫收迴目光,向胡菩提說道:“楚氏的兒子兩歲就跟在謝遇身邊,被他養了五年,大長秋對這個消息可滿意?”


    胡菩提神色驟變。


    鬼畫笑道:“不信麽?”


    胡菩提搖了搖頭:“謝遇身邊那孩子是個女童,何況她早就死了,隻有謝禪活了下來。”


    “哈哈,既然您都這樣說了,那就是吧。不過這些年崔艾隔幾天就要問問那孩子的情況,被樊休打了幾次,跌了幾次,跪了幾次,都一清二楚。”


    “此外,陸言進侯府似乎也是為了他,你們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怎能忍住不殺?”


    胡菩提思忖著,慢慢轉身向山下走去:“楚宮機密,無從告知。”


    鬼畫的笑聲從身後傳來:“丞相大人苦心設計,替你們殺掉了謝遇、楚氏,你們怎麽就在一個孩子身上慫住了?莫不是怕皇後娘娘再瞎一隻眼睛?”


    胡菩提停步:“怎麽設計的?”


    對方揚眉報複性的笑了一聲:“這是丞相府的機密,小人也無從告知啊。”


    這附身雲婉的邪祟太愛笑了,無端讓人心煩。


    胡菩提迴頭看向對方,溫聲道:“溫丞相大手筆,令人佩服。足下往後若有所需,去長秋門遞個信,在下必竭盡所能相助。”


    “長秋門水太深,我不敢去,就在這裏和大長秋討一個人的身體吧,您先別急著殺他。”


    胡菩提:“誰?”


    對方嘴角微勾:“樊靜倫。”


    山上邪風亂吹,掀著胡菩提耳邊的一縷發絲掠過眉眼。


    震耳風聲中,他盯著那張詭麗死白的臉。


    “你向來附身在女子身上,怎麽突然改性?”


    鬼畫笑道:“那自然是陸言的魂魄香,他不愛女人,我就隻能出此下策了。”


    旁邊草攏中,小三花叼著蟋蟀,步履輕巧的穿過茫茫草野朝京郊跑來。


    小貓跑過一隻胖橘旁邊,頭也不迴的說道:“去告訴三三,有壞蛋要附身在一個姓樊的男人吃了他爹,謝遇是溫洋殺死的,其他的我沒聽清。”


    胖橘躥起來:“五隻小魚幹。”


    小三花:“那你得去問三三要。”


    “你去哪?”


    “我去找貓侍中。”


    小三花繼續往前,路過京郊一家家民居朝郭城裏坊區走去,連連向經過身邊的貓說道:“謝遇是溫洋殺的,有人要吃陸言,去告訴三三。”


    “三三不在家。”


    “那就去找它。”


    小貓們從一開始的三五隻擴散到成十上百,分散開向四處移動。


    高空下,不同毛色的貓宛如一張向四周蠕動的大網,從京郊擴散到整座城市。


    “去找三三,告訴它謝遇是溫洋殺的,這個情報它得給我十隻小魚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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