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在旁邊掀開眼皮,看向樊璃:“大將軍年輕俊俏,你叫他老爺是把他喊老了。”


    樊璃:“那我也不能喊夫君啊,把他鬧個大紅臉,他一氣之下咬人怎麽辦?你們又不幫我。”


    陸言笑道:“他咬誰也不會咬你,你嬌氣,咬哭了還得給你賠罪哄你。”


    樊璃不悅道:“誰要他哄了!謝遇,你哄過我麽?”


    雪意見他來勁了,連忙道:“別喊這個名字了,真把他喊出來了,可當心他抽你!”


    陸言用火鉗夾了兩顆烤栗子吹了吹剝開,把栗子肉塞到他倆嘴中:“先說好,吵吵就得了,別打架啊,傷了哪還得去給你倆找大夫。”


    樊璃:“雪意就打我後背了。我大老遠吹著冷風來看他,他打我,他鐵定是變心了!”


    雪意:“不許胡說,再說絕交!”


    陸言慢悠悠的給兩人倒了一杯茶,放下茶壺時有人踹門而入,刺刺的來到火盆邊拽了把椅子坐下,長腿一抬,搭在陸言膝蓋。


    樊靜倫:“茶。”


    說著抬眼了向樊璃,視線一垂,望向撅著腦袋故意不看他的小狸花。


    他一把將貓提過來,捏捏它前爪:“裹得像狗啃的,雪意,拿藥箱來。”


    屋宇下,樊靜倫給小貓包紮前爪,陸言替他洗杯沏茶,樊璃和雪意哼哼唧唧的湊到一塊分吃肉幹,謝遇斜靠紙窗盯著鬼爪。


    夜露潮著滿世界發黃秋草悄聲凝霜。


    陸家老宅上空有寒星破開層雲照耀九州,帝星移位,觀象龍虎的人坐在欽天監驀然一聲長歎。


    寒星下,有人站在魏國大丞相府的閣樓上,舉手接住自南而來的喜鵲。


    鵲鳥累癱在黑衣侍者掌心,侍者撓撓它腦袋,解下骨筒後眸色微變,隨即拿著血字碎布去向裏間。


    “大人——”侍者站在珠簾後,輕聲向裏麵的人說道:“魍座守迴信。”


    珠簾前,男人正拎著骨刀在木上刻蟒。


    噠的一聲,骨刀撬出來的幾顆木屑濺上冷白手背。


    侍者在簾後說道:“座守說消息有誤,那王嫣並不是娘娘的親生骨肉。”


    男人停下刻刀:“拿信來。”


    話落,一個青衣小廝便笑吟吟的朝侍者走去,伸出手時,裏麵有機關噠噠轉動的細響。


    這是頂尖偃師製作的傀儡人偶,能模仿人說笑,能載歌載舞,也能在瞬間擊碎骨骼,穿透一寸厚的鋼板。


    人偶端著盤子把信給男人呈過去,對方戴了薄薄的皮手套才從盤中拿起碎布,仔細辨認後問道:“前翻確信無疑,如今卻改換言辭,這並非魍的行事風格。”


    何況魍一開始就沒說那孩子是誰,他要得到溫洋的首肯之後,才會帶對方北上。


    到那時也得死守那孩子的身份、年齡、性別。


    不然死去多年的魏後突然蹦出一個孩子,傳進魏宮指不定要把那瘋帝刺激成什麽樣。


    所以這件事,一直都掛在天字級別的卷軸上。


    上一次的天字級任務,是布局圍殺謝遇。


    侍者沉吟片刻,迴道:“這字跡確實是魍座守的,沒有他的血字帛書,使喚不了玄鵲。另,底下密探來報,楚國南康侯世子與其庶弟被卷入狼骨哨風波,有人在一夜之間用狼骨換走所有舊哨,似乎在遮掩什麽。”


    男人拈著碎布一角向青衣人偶遞去,對方端盤子接過落下來的碎布,全程沒有碰到男人半點衣袖。


    “叫魅去楚京走一趟。”


    “是。”


    碎布即將在人偶手上粉碎時,睡在假山的大蟒忽然睜開雙目,信子在空中嘶嘶彈動,它盤曲的身體緩緩舒展開,滑向人偶。


    人偶見狀,通人性的停手,把碎布給大蟒呈去。


    侍者迴頭看向那雙泛紅的蟒眼,恍然笑道:“原來是鬼物作祟,魅座守的控魂術對鬼物用處不大。”


    四大座守中,隻有魑能控鬼。


    男人眯細雙眸:“叫魑來。”


    *


    子時一刻,樊璃被大哥拽著後領,從陸家宅子裏帶走。


    陸言出門送行,向樊璃說道:“以後別帶硬邦邦的肉幹上門,費牙。”


    樊璃撕開後頸上的手支棱一下站定:“有肉幹吃就不錯了,老男人挑挑揀揀。”


    “……”樊靜倫眼神陰森的掃向陸言,“讓你跟他說話了?滾迴去!”


    陸言站在門口沒動,看樊靜倫把那嘴欠的玩意撈著打了一頓屁股塞進牛車,這才說道:“府上那個樁子和魏國丞相府有些聯係,到目前我還摸不清他的身份是雲鷹還是座守,你先別動他。”


    雲鷹是丞相府的中級密探,七十二個雲鷹之下各有三百號爪牙,這夥人遍地撒網構成了丞相府的情報係統,無孔不鑽,防不勝防。


    座守屬於金字塔頂端的高手,魑魅魍魎共有四個,每個都有自己的拿手狠活,單拎一個座守出來都能和王慈心打個天昏地暗。


    但知道座守的人,除了大丞相溫洋,都死光了,所以陸言不得不忌憚小心。


    樊靜倫沉著臉:“胡嬤嬤的屍體你怎麽處理的?”


    陸言:“丟去山上燒了。”


    樊靜倫:“她那個死法是用了烈藥,眼下還不知道那探子下一個目標是誰,多留他一天我就難受一天。”


    陸言溫聲安撫道:“密探非必要不會殺人,胡嬤嬤是他的棋子,這顆棋子死了,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樊靜倫抓到他話語中的漏洞,問道:“你知道他的來意?”


    “進府的探子一半為了樊璃,一半為了楚氏,這些年處理過的人太多了,我自然知道一些——”


    陸言給對方順了順額發,指尖碰上那冰涼臉頰:“不說探子了,今天沒向夫人撒氣吧?”


    “撒了。”


    “……她還是不容易的,年紀也大了,以後別跟她犯渾。”


    樊靜倫拍開陸言的手爬上牛車:“管到我頭上了,老男人!”


    高高揚起的鞭子啪嗒抽上牛屁股。


    牛車一咕嚕跑出去老遠,陸言站在門前無奈失笑。


    *


    樊璃迴到西腳院後,拽著謝遇衣袖扯了兩下。


    “幫我看看櫃子裏還有多少存糧,壞沒有?”


    謝遇緩緩抽出袖子。


    樊璃丟開手說道:“我又沒叫你買,你就看還有多少,明晚我去找雪意,讓他想辦法給我捎點東西進來。”


    謝遇聽著對方叨叨,坐去胡床。


    樊璃端著洗漱的杯子、盆子過來,摸到謝遇的肩膀,說道:“你還會帶我出去吧?能走遠些麽?”


    “去哪?”


    “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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