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貓意識到謝遇誤解了,說道:“我的意思是,那你幹嘛拿補藥喂他?多此一舉。”


    謝遇:“因為我要他。”


    大黃貓:“?”


    小狸花問道:“這次也是藥材的藥麽?”


    大貓摁住小貓腦袋鑿了一個爆栗:“小孩家家的,少問!”


    謝遇把兩隻貓拎下腿:“好了,能管半年。”


    大黃貓對現在的聽力很滿意,它看向謝遇:“怎麽隻管半年?”


    謝遇:“陰氣不夠。”


    大貓眯起眼睛,齜著利爪幽幽問道:“那可怎麽辦呢?”


    就見謝遇踩上床,像踩空氣一樣踩過雪意。


    他半伏在樊璃身上,撥開那薄薄的衣領,傾身,唇齒落在少年頸間。


    大貓眼珠子都差點嚇掉出來,連忙捂住小貓的眼睛不準它看。


    小貓細聲道:“他咬樊璃的脖子,我看不得麽?”


    大貓:“你敢再多說一句話我拍死你。”


    小貓哆嗦一下:“知道了,那我不說了。”


    “……”大貓在謝遇放開樊璃時才鬆開爪子,然後臭著臉拍了小貓一把。


    這小狸花笨笨的。


    “我沒有說話了啊,幹嘛要打我?”


    “你這不是在說話?笨貓!”


    小狸花貓連忙捂著腦袋。


    大貓見它乖覺便高抬貴手饒過它,向謝遇說道:“你就這麽吸他了?”


    謝遇舔著唇,一臉的理所當然。


    大貓嘴角抽抽,好像有什麽話說,又一副懶得開口的樣子。


    謝遇靜靜看著它。


    它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很多厲鬼都不想吸食自己的障因,除非他和對方本該是一對。”


    謝遇:“然後?”


    “然後就像剛才那樣,你吸了他,身上沾了他的人氣,別的鬼就知道你要和他結親……你怎麽用這種奇奇怪怪的眼神看我?你不知道?”


    謝遇還真不知道。


    他被關在黑黢黢的地獄裏,出來後十年就過去了。


    他一從地獄出來就滿心殺機的想找到樊璃,恨不能一口咬死對方。


    攫取樊璃的血液幾乎是一種本能,是他作為厲鬼,折磨仇人的方式而已。


    怎麽到大貓嘴裏,這種方式就變得曖昧起來了?


    大貓見他表情凝重,怒道:“愛信不信!實在不清楚你就去城隍廟問問,大家都是這樣說的!”


    謝遇望著他牙口下的少年。


    舌尖的甘甜突然有些燙嘴了。


    這晚,謝遇離開侯府,去了城隍廟。


    城隍廟建在南城,上一次謝遇從這裏出來時還是七月半,眼下已經到八月半了。


    城隍管著一方清平,一到晚上,這裏也像陽界的衙門一樣繁忙。


    前麵還有幾個被道士捉到這裏的惡鬼等著城隍爺判刑。


    謝遇看看忙碌的大殿,轉身去陰吏那領牌子排隊。


    陰吏見是他,道:“大將軍身上障因未破,可是遇到棘手事了?”


    謝遇:“學生一時不察咬了樊璃,不知會有何後果,是以來貴司求見城隍。”


    陰吏定定望了謝遇一眼:“大將軍身上的人氣便是樊璃的麽?”


    “正是。”


    陰吏笑了一聲:“其實這種事在陰界也不常見,不怪大將軍不知道。既然將軍吸了他的血,便是您有意與他結成姻緣了,恭喜。”


    謝遇正色道:“並無此意。”


    陰吏給謝遇身後的鬼怪發了一張牌子叫對方去門廳裏等候殿上傳喚。


    然後向謝遇說道:“那麽,約莫是您和他的一些事在冥冥之中有些糾葛,也或許是將軍由愛生恨,諸多因果混淆在一起,連自己都分不清對他是愛是恨了。”


    謝遇平靜道:“這些都不重要,因果糾纏那就斬斷因果,愛恨糾纏那就斬斷愛恨,請給學生一塊牌子。”


    陰吏笑容溫和:“這種事下官曾聽過,不消去問城隍大人了。將軍隻需迴到您的墳塚中閉關半年,期間一定不要為了貪念那口鮮甜跑出墳塚找他,半年後這薄命姻緣自然就被屍骨解開了。”


    “隻是將軍隻有一年光景,若把半年功夫花費在棺木中,那剩下的半年內,將軍有把握殺掉樊璃麽?”


    矮小的陰吏坐在桌後問道。


    謝遇垂手立在桌前,沒正麵迴答對方:“隻需入棺半年?”


    陰吏緩聲道:“入棺後才是最難熬的,你嚐過了他的滋味,那滋味便日日夜夜的勾著你去找他,恨不得把他拆吃入腹。”


    “可他到底是你的障因,你心裏恨啊,你二人是故舊,是仇敵,如今再多一層枕邊人的身份,你不知道自己何時會起殺心殺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心軟放過他,這些念頭,都會在你入棺後的半年內沒完沒了的往心上鑽,就像被鐵釘鑽了心一樣。”


    陰吏給鬼怪們發著牌子,忙裏抽閑向謝遇說道:“你得控製殺掉他的衝動,還得壓抑把他抱在懷裏的心思,想殺不能殺,卻又不得不殺,百般糾結,百般為難。”


    “曾有人就像大將軍這般,帶著滔天血仇來殺障因,不想命裏的姻緣沒斷幹淨,碰了對方,便照著這個法子在棺中躺了半年,誰知時間沒到對方就死了,最後障沒能破,鬼也瘋了——”


    陰吏感慨一聲:“所以背著姻緣破障自古就是難事啊,但願大將軍能如願以償。”


    謝遇得到答案後,便上了昭陵,去了自己的墳塚。


    墳前青草才被人拔過,墓碑前擺著新鮮的祭品瓜果。


    謝遇望著自己的名字被刻在墓碑上,用指腹蹭去名字上的薄灰,入了棺。


    他枕著自己那穿上銀甲的屍骨,睡在這陰冷黑暗的金絲棺槨中,等著時間流逝。


    一翻身,不期然看到盔甲旁邊放著一把銀色小劍。


    劍身上刻著一個沒能寫完的名字。


    樊璃——


    璃字才寫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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