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至俞隻是近來天熱,傷口有些感染,所以才會高燒昏倒。


    至於老夫人,她是太過辛勞,身子骨撐不住了才病倒的。


    此刻唐懷柔懸著的心終於放下,讓眾人上了馬車迴客棧去。


    生怕一輛馬車裝不下,唐懷柔還特地雇了兩輛馬車來。


    她和宋翠英,以及她的兩個孩子同乘一輛馬車,除此之外還有程景蟠。


    從唐懷柔進破廟開始,程景蟠就一言不發。


    他也受了點輕傷,是最後一個醫治的。


    “小程,你沒話跟我說嗎?”


    唐懷柔見程景蟠坐在那沉默寡言,主動向他招唿到。


    程景蟠微微抬頭,衝唐懷柔露出一抹尷尬的笑。


    他還是什麽都沒說,但這抹笑意已經把程景蟠要說的話,表達的七七八八了。


    宋翠英怕唐懷柔責怪程景蟠,趕忙道:“二嬸子,你有所不知。”


    “這幾日你和奉之不在這,程景蟠對我們可好了,咱們從大山裏逃出去時,他還摘了不少野果子呢。”


    “要不是有那些有野果子,隻怕我們連今日都撐不到了。”


    “我知道。”


    唐懷柔點點頭麵,露笑意。


    “小程,我沒想怪你,我知道你心不壞,之所以做獄卒隻是想混口飯吃罷了。”


    “我是想問你,你以後是否願意和我們一起去北地?”


    唐懷柔心中有一個大膽的計劃。


    這次流放,皇帝一共派了三個獄卒,剛上路就死了兩個,隻剩下程景蟠自己。


    等他把眾人送往北地再迴去交差時,張揚二人的死就瞞不住了。


    到時程景蟠該怎麽說?實話實說嗎?


    那謝奉之就會受罰,他都已經被流放了,還這麽不安分。


    居然敢殺死兩個獄卒,皇帝不會饒了謝奉之的。


    但若撒謊,那不就是犯了欺君大罪嗎?


    這兩條路不管哪一個都走不通。


    而程景蟠現在跟他們已經是一夥的了,唐懷柔想問問他接下來的規劃是什麽。


    程景蟠抓抓頭發,“唐姑娘,不怕你笑話,我也不知道我下一步該幹嘛。”


    “但我想你們是要去北地的,因為你們若不這樣做,一旦被皇帝知曉,他一定會向全國下追殺令的。”


    “而我隻負責把你們送到北地,至於以後的事兒……”


    他頓了頓,訕笑道。


    “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唄,總不能我也不迴京城了,我的娘都還在京城裏呢。”


    唐懷柔冷冷一笑,“你的娘?”


    “你爹娘為了口飯吃,就把你送到大牢裏去做獄卒,他們可曾想過你的感受?”


    “你今年才不過十六歲,武功一點沒有,心眼兒也沒多少,他們就不怕你被別人欺負嗎?”


    “說的難聽些,他們壓根就沒把你的死活放在心上,你卻還惦記著他們,你覺得這公平嗎?”


    這一路上,唐懷柔聽程景蟠說過他的家世。


    程景蟠有好幾個哥哥,他在家中排最小。


    一般來說,越是最小的孩子越容易得到父母的疼愛,但在程景蟠身上卻恰恰相反。


    程景蟠的大哥今年都快四十歲了,而他自己才十六歲。


    相比較那些已經成家立業的哥哥們,程景蟠一不會幹活,二不會賺錢,三娶不上媳婦兒,是個實打實的累贅。


    程景蟠的父親年近七十,就靠他那幾個哥哥養老,幾乎每個人都覺得程景蟠是個拖油瓶。


    而他們之所以把程景蟠送到大牢去當獄卒,也是想著讓他賺點銀子補貼家用,用來迴報他們的養育之恩。


    若是有剩餘的,再讓他去娶妻生子就是了。


    但這不就是打發人嗎?


    明明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這爹娘做的也太不稱職了。


    程景蟠憨厚一笑。


    “父母的養育之恩,我一生一世都報答不完,又哪能責怪他們?”


    “父母給什麽就是什麽,我無怨無悔。”


    唐懷柔聽的兩眼一黑,還想勸說,卻被程景蟠攔住。


    “唐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若沒有他們,就沒有我。”


    “不管怎樣,他們到底養育我十多年,這份恩情我不能不報,我已經決定了,把你們送到北地之後,我就迴京城繼續做獄卒。”


    “至於張大哥和楊大哥的死,我就說他們被毒蛇咬死了,這樣也不算撒謊。”


    既然程景蟠已經規劃好了,唐懷柔也不好再說什麽。


    他們是想著讓程景蟠留下的,以後謝奉之絕不會坐以待斃。


    他會竭盡全力站到最頂端,而程景蟠這時候跟隨他,將來也會有好日子過。


    可他已經想好了,那唐懷柔也不好再說別的,隻能尊重祝福。


    馬車很快就到了客棧,唐懷柔多開了幾個房間,讓大家先去沐浴更衣,吃些熱乎的飯菜。


    她自己去找謝奉之了。


    那個郎中和小二在床前守著,果然像唐懷柔說的那樣寸步不離。


    但遺憾的是,謝奉之還沒醒過來。


    小二見唐懷柔迴來了,趕忙道:“姑娘,您吩咐我熬的湯藥,小的已經派人去煎了,馬上就能送來。”


    他說著,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唐懷柔會意,拿出一兩碎銀子遞給他。


    “這是給你的辛苦費,你先出去吧。”


    “好嘞,姑娘有事兒再叫小的。”


    小二拿著銀子歡天喜地的走了。


    唐懷柔在床邊坐下,看著謝奉之蒼白的臉色,沉沉歎息。


    謝家人再次匯合,這支隊伍比從前壯大不少。


    不僅多了程景蟠,還多了個林至俞。


    既然程景蟠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唐懷柔也不好將他強行留下。


    至於林至俞,他本就是難民臨時加入他們的。


    等他身體調養好後,應該也會離開吧。


    唐懷柔記得那天在破廟裏,這幫難民曾經說過,他們是要往盛京去的。


    但唐懷柔不知道,林至俞有沒有打算去盛京。


    小二把湯藥端來,唐懷柔親自喂謝奉之喝下。


    原本這些事兒不用她來做的,但昨天她發燒時,謝奉之也不顧男女有別,貼身為她取暖。


    這份恩情讓唐懷柔十分感動,自然不能辜負他。


    剛把藥喂完,謝奉之醒了。


    唐懷柔十分高興,“你可算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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