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喊他一聲兄長,可那也是她知道將來會嫁給陸三公子,早喊晚喊都得喊,可他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兄長跑到弟妹的閨閣中,他還真是守禮呢。


    說自己粗鄙,他豈不是更甚,這會倒是不怕損害他們安寧侯府的臉麵了?


    清築院的房間都不大,平時華清月一個人尚沒覺得有什麽,如今正中央站了一個偉岸的男人,頓時覺得屋內的空氣硬生生被他奪去一半,就連唿吸都費勁。


    關鍵是她還不能趕人。


    要走也是寄人籬下的她走,哪裏有客人趕主人走的。


    不過再這樣下去也是不成體統,想了想她還是決定說點什麽。


    剛抬眸想問問池邊的情況,就被他冷冽的目光盯得泛起激靈,華清月明明知道自己一個外人都被救了,那麽陸知語肯定也是無礙的,還是將擔憂問出口。


    就見八尺高的男人慢慢走近,走在床沿邊,修長冰冷的手指覆上她的額頭。


    華清月本能的顫抖了下。


    “大哥哥,”


    緊接著,陸焱輕聲開口,讓人琢磨不透:


    “怎麽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華清月腦中本來就處於懵的狀態,現在更是一團亂麻,連躲閃都忘了,任由那雙寬大的粗糲手掌搭在額頭上。


    慢慢意識才開始迴籠,思維也後知後覺恢複了不少。


    這人,是在做什麽?


    !!!


    怎麽迴事?她記得自己被誰推進池塘裏麵,後麵被陸知語緊緊纏住,再後來...........。


    她是死了?還是在夢中。


    陸焱臉上的擔憂神色實在太過詭異,她在被子裏的手悄悄地掐了自己腿一把。


    很快,鑽心的疼痛蔓延開來,她皺了皺眉頭。


    意識到這不是夢境後,華清月想躲開額前的手。


    上方之人察覺到她的意圖,手上的力道緩緩加重,不給她躲閃的機會。


    “我再問你一遍,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華清月愣愣地搖了搖頭。


    她現在渾身酸軟,用盡全身力氣才往後挪了挪,與他拉開距離。


    陸焱黑眸半眯,晦澀難辨。


    片刻後,他若無其事地收迴手,起身站起來,但是視線卻是一直盯著床上之人,緊接著解釋:“當年你祖父有恩於我陸家,如今恩人的女兒在陸家出了事,不管如何,我救了你兩次,也算是將昔日之恩悉數還完了。”


    華清月:“............。”


    他什麽意思?


    兩家恩情抵消,是不希望她攜恩嫁進陸家?


    “華清月。”


    她本能地望著他,靜靜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下次做事情之前,先動動腦子。”


    華清月原本緊攥床單的雙手緩緩鬆開了力道,“大哥哥,請問知語姐姐可無礙?”


    好半晌,那人終於發話,自顧地說道:“有禦醫在,她無事,隻是受了驚嚇。”


    “倒是你,要是我晚來一步,你.............”


    說起這件事情,他又想到昨晚夢中囈語,陸焱臉色沉了幾分,冷聲道:


    “你一向是如此自不量力的嗎?明明自己不會鳧水,與她們瞎摻和在一起做什麽,若是我晚來一步,你溺死在池塘裏,你讓外人怎麽看我們陸家?難道還要祖母這麽大一把年紀被叫去大理寺問話嗎?”


    陸焱站在上方,迫人視線冰冷地盯著床上之人,說出的話如同冰冷的刀子,完全沒問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或者真相根本也不重要。


    她是去救人的,而且救的還是他嫡親的妹妹。


    可他話裏的意思卻是在責怪自己多事,她這條賤命不能抵,今日若是淹死在水裏,在他們眼中隻是連累了安寧侯府的名聲。


    也是。


    她算什麽東西啊。


    自己祖父對他們有恩情,那又算得了什麽呢。


    華清月半靠在床頭,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窘迫地凝視著他薄唇微啟,又微闔。


    原來,她的性命當真這般賤。


    嗬~


    要是可以,她多想就這樣跑出去,迴到那個有父母在的院中,再也不用看這人施舍的臉色。


    可那個家早已經沒有了,能遮擋風雨的屋簷早已經垮塌,爹娘去世,最疼愛自己的祖父也去世了,她再無人可以倚靠。


    如今,她還得做清揚的盾牌,退無可退。


    陸焱瞧著她蒼白的臉,話音一轉:“覺得自己很委屈?”


    華清月眸子沁著霧水蒙蒙,盯著陸焱,不發一語。


    很快,華清月看到他又張開涼薄的唇,冷聲道:“你這不經大腦的舉動,除了能背鍋之外,毫無任何作用。”


    華清月微微抬頭,不解地看著他。


    她記得黎哥哥也來過,如今說了些許話她腦中也清醒了很多,更加確認陸黎是真的來過,他說會去幫她解釋清楚的。


    難道她們是在怪她將陸知語推下水的?


    “不懂?”


    她哪會不懂,當時的情況容不得多想,她們的爭議來源於自己,她拉不拉那一把都脫不了幹係,隻是不曾想陸焱這麽直白的說出口。


    她明明什麽都沒做,已經盡量在避開她們了,可自己隻是一個千裏來投奔的祈禱者,又有什麽底氣說不?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允許自己就這樣認慫吞下冤屈。


    不是自己做的事情,那便不是自己做的。


    思及此,她坐起身,垂頭行禮,雖然在努力控製,眼淚還是在框裏打轉,就是倔強不肯落下。


    “大哥哥,知語姐姐落水,與我無關,我今日去因為知寧妹妹喊我過去一起采集荷葉上的露珠,後來是因為她們兩人起了爭執,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去救人的,那時都已經拉住知語姑娘了,不知是誰在後麵推了我一把,我們才掉了下去的。”


    她此刻頭發並未再盤,烏黑發絲直直垂落在胸前,修長纖細脖頸再往下,......,那次過後,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觸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有多柔軟。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陸焱,猛地移開視線,轉身看向窗外,“還不算笨得無可救藥,還知道為自己辯解幾句。”


    被他冷冽的眸色盯得頭皮發麻,但她警告自己不能退縮,現在還不到害怕的時候,要是現在不說明白,等待她的後果隻有出府這一條路,她輕聲開口:


    “大哥哥,可相信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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