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生聽著兩個人說話,心裏升起一股酸澀,城霖哥是他們一族的人。


    要是族長不那麽對他,護他一二,那些買賣是不是都是顧家的。


    這次當兵迴來,他覺得城霖哥變了許多,不僅僅是跟著他媳婦變得不一樣。


    而是這一身的氣勢,還有若有若無的那身氣質,以前他們就覺得城霖哥不一樣。


    沒見過什麽大人物,也就忽略了,但是,自從他看到那些人的出現,他現在知道那股勁兒是什麽了。


    貴氣,對,就是那種貴氣,與騎馬的那幾個男子幾乎是一樣。


    想到上次他們幾個分嫂子的嫁妝時,看到那堆東西。


    嬸和姨告訴他們,什麽也別說出去。


    那堆東西嫂子說不要就不要,看來……


    抬頭看著不遠處那所宅子,林裕說唐老爺的那所宅子和地,當初可是花了一千多兩銀子,還不算建造。


    還有這片果樹……


    被嫂子買下來的時候,已經降到一千五百兩了。


    一千五百兩呀,他都不敢想,他們一家子,這些年猛了勁的攢錢,攢的也沒有兩百兩。


    他們家每次提到這個,都讚歎不已。


    他爺爺臉上也沒有了那種愧色和愁容。


    ……


    “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詠鵝,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憫農,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三個男人一人背著一筐葡萄枝條迴來時,就聽到幾個孩子搖頭晃腦的在院子背著小手背詩。


    孫興看到這個畫麵,心酸極了:“我家那倆臭小子這些日子在你家可沒少學東西,這老大現在也認頭寫字了。


    你別說,就你媳婦兒弄得那個沙盤,我家那倆崽子天天在上邊練字。


    有時間我和你嫂子也跟著寫會兒,你說,咱以往怎麽就沒有想到呢?”


    顧春生笑著說:“嗬嗬,也是,咱們還守著一條河,那沙子也不要銀子。


    不想寫字,還可以玩會兒,我家那倆也喜歡著呢。


    就連小天也都會跟著寫一二三,人口手,上中下呢。”


    “這就是許阿爺說的耳濡濡染,以往咱家的孩子們,也不是沒有跟著那些讀過書的孩子學習。


    哪一個不是學著學著就開始搗亂了?最後還讓人家給送家來。”


    孫興一臉的譏笑:“你都不知道,現在咱孩子想要跟那些上私塾的孩子玩時。


    人家大人都說孩子要讀課,你說讓孩子跟著他們學點兒。


    那家夥,你還不知道那些閑話上的,好像咱家孩子到了他家就是搗亂去的。”


    楊竹看到他們三個迴來:“趕緊洗手吃飯,小瑾今天弄得麵條,咱們吃肉麵。”


    孫興聽到麵條,高興了:“這個好,媳婦兒給我剝頭蒜。


    每次來城霖家吃飯,都跟過年一樣。”


    這話讓人聽著心酸。


    顧城霖……


    三哥,以後你家的日子會過得每天都跟過年一樣。


    楊竹瞪了沒出息的男人一眼:“剝好了,小瑾醃的泡菜也好了,你不也想這口了嗎?”


    “對了,剛才孫大發家的推著一車黃豆來賣,小瑾都要了。


    城霖,她這是幹嘛?那玩意集上三文兩斤,她倒好,給人家五文一斤。


    你們沒看見,那孫大發媳婦拿著錢離開的時候,我都怕她飄起來。”


    顧春生洗著手說:“姐,哪有那麽邪乎,你又不知道,孫大發一家十幾口子,就三畝良田。”


    楊竹:“是呢,他家良田少,但他家旱地多呀。


    你們說也奇了怪了,他家那地除了豆子,種其它糧食也不怎麽長。


    村裏就他家地裏豆子種的多,收成也好。”


    孫興擦著手,打趣道:“沒準他家還靠著種豆子發家呢?”


    楊竹拍手:“別說,小瑾說了,他家豆子飽滿,要是家裏還有,就讓她都拉過來。


    你沒看見,可把大發家的給美壞了,說家裏又是有,還沒有來得及砸豆子出來呢。


    我看呀,今天夜裏她都不會睡覺,準會砸一宿豆子。”


    顧城霖這時接茬:“小瑾說,她要用豆子做種新鮮的吃食,叫豆腐。


    還說做完豆腐會有很多豆渣,那一部分豆渣讓三哥拉迴去喂豬,說是豬吃那個長膘。”


    孫興激動的問:“還有這等好事兒?”


    要知道,他家喂豬的東西可不多,上次聽了城霖家的用玉米桔和葉子,棒子核碾碎,拌上麩子,那些豬還真吃。


    因為這個他可是高興的一宿沒睡。


    顧城霖:“嗯,她是這麽說的。”


    楊竹滿臉堆笑:“小瑾說,小壯和來寶今天辦的事兒漂亮,一人獎勵他們五文錢。


    還告訴他們,這是他們賺的第一桶金老婆本。


    這錢不能花,想花錢,就等第二筆進賬。


    你們可沒看見把三個孩子給美的,可把小石頭給羨慕壞了。”


    顧春生挑眉:“小石頭沒肉疼?”


    楊竹拍了一下大腿:“哈哈,肉疼了,那孩子也不知隨誰,財迷。”


    顧城霖無奈一笑:“小瑾說,孩子這樣是隨了采生的人。


    你們想一下,他剛出生時,是誰第一個抱的小石頭?”


    他這麽一說,大家都知道,小石頭出生的時候,顧城霖還在服徭役。


    顧春生:“我娘?”


    他記得那時,就他娘和小嬸在場,之後喊人給田小草弄家去的。


    楊竹擺手:“大娘是接生的,小瑾說是出生後,除了接生的第一個抱他的才算。”


    那天她帶著兒子迴娘家,也不知道。


    想起那件事,她心裏就不舒服,她從娘家帶迴幾個雞蛋,偷偷給了田小草兩個,她還嫌少,說她小氣。


    那幾個雞蛋是她娘攢著給她兒子的,她娘都沒舍得給她孫子吃。


    顧春生想了半晌,一拍手:“是大歸的老姑奶,對就是老姑奶。”


    孫興看著自己媳婦兒突然轉變的臉,就知道,她又想起那個糟心的人。


    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說:“這就對了,老奶那人節儉了一輩子,那人真是一文錢掰成八文錢花。


    可惜節儉一輩子,到了餓死在自己屋裏。”


    顧城霖眼裏閃過一抹悲傷:“以後清明給她老人家多燒些紙錢。”


    那位大歸的姑奶,是顧青山的親姑姑,從小送人當童養媳。


    好在那家人對她不錯,隻是後來……


    孫興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這幾年我們幾個都輪流給燒,沒忘了他們,墳上都幹淨著呢。”


    他們,指的是村裏的那些孤寡老人。


    那幾個老人有的曾經給顧城霖補過衣服,有的給過吃的,有的給補過鞋子。


    這位大歸迴來的姑奶是城霖爺爺的姐姐,夫家姓杜,聽說那戶人家是涼州人。


    當年家裏窮,就把她送給人家當童養媳……開始是逃難途中遇到一夥土匪,她因出來找吃的和家人走散。


    是這位姑奶尋著兒時的記憶,一路打聽著迴到靈霧村的,而他們一家避難之地就是靈霧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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